韩凛被俘的消息,与韩凛投奔韩充的消息,先后传入帝京洛阳。
被俘的消息来自于何昭的奏疏。他上疏高崇,把冀州的现状事无巨细,尤其是冀州面临的困境,十分详细地一一列出,缺粮、流民、田园重建,都需要朝堂的调拨赈灾款项。而这些尚且不是冀州最大的困局,军心涣散,群龙无首,才是征北军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治军之道,要在得人;存亡之道,命在于将。
而韩凛一代良将,为征北军能得喘息之际,只身入龙城与韩充谈判。未曾想,韩充不念父子之情,假意与他和谈,却把他扣在府中。开阳郡主商离前往龙城营救,韩充以韩凛的性命为要挟,让她写下和离书。韩凛不想成为开阳郡主的累赘,求开阳郡主杀了他,以免受制于人,贻误战机。但开阳郡主对青梅竹马的郎婿下不了狠手,只是刺伤于他。而今,韩凛被关在北燕清河公主府,开阳郡主回信都执掌大军。可主将被俘并非小事,军心思变,粮草无以为继。
何昭主张,营救韩凛,与北燕议和,以交换征北军主帅。陆疆战死不久,韩凛继任,若是再次更换主将,对统领征北军十分不利。开阳郡主乃是陆疆嫡女、韩凛新妇,由她暂时执掌最为妥当。
此奏疏引起朝野哗然。
然而萧寅却以何昭的上疏与事实不符为由,请求高崇治韩、商、杨三家之罪。
“臣收到八百里加紧的奏报,韩凛并非被俘,而是投奔韩充而去。开阳郡主并非是下不了狠手,而是想杀韩凛,没能如愿而已。开阳郡主隐瞒军情,欺上瞒下,此乃是欺君之罪。她执掌征北军十分危险,若是她有意谋反,投奔韩凛而去,四十万征北军尽归北燕,冀州成了焦土。臣以为,当此之时,事急从权,征北军应该有新的将领。韩凛叛离,定国公有管教教失当之职,前有韩充,今有韩凛,定国公府难辞其咎。开阳郡主领兵在冀州,商荇亦领着风圣军,二人与韩凛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若是商家有不臣之心,二军合围,圣人危矣。”
如此直白,似乎已经坐实商家谋逆之罪,只是商家没有动手而已。最大的功臣是萧寅,他预见了一切,并及时阻止。
“请问萧太尉,我家定之为何要叛离?”定国公有面圣无须通传之权,他在太极殿外已经站了许久,直至萧寅为韩、商、杨三家定罪,定国公不得不入殿觐见,“臣参见圣人,臣有冤。”
“定国公,你何冤之有?”萧寅抢在高崇开口之前,质问道:“你韩家多年未能拿回爵位,你始终耿耿于怀,心生不满。若非是你的授意,韩凛又如何会叛离北燕?”
“圣人,臣的冤,在于萧太尉。”定国公冷冷地开口,越过他走到殿中,跪倒在地。开国四姓入朝议事,无须跪拜,此乃常例。但今日定国公却重重地跪地,骨头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如同裂帛之声,尖锐刺耳。
定国公苍老低哑的声音在殿中传开:“何监军上疏,萧太尉视而不见,却强行给韩凛定罪。试问,何监军奉命入信都,他的奏疏不足信,你这是在质疑圣人吗?请问萧太尉,你的消息如何而来?”
“这便不劳定国公费心,臣都督中外诸军事,自然要对大齐所有军务了如指掌。”
“是了如指掌,还是别有用心?”
定国公又道:“臣教子无方,但韩充离京二十载,与我父子亲情全断。但定之乃是韩家唯一希望,有些人想让我韩家断了香火,实在是过于歹毒。”
萧寅还想再说,被高崇抬手阻止,“冀州之势究竟如何,朕以为,宣何昭即刻回京,与诸公仔细说个清楚。何昭乃是御史监军,朕相信他绝对不会徇私枉法。”
“圣人,何昭与开阳郡主有旧,他曾为开阳郡主而拒绝常山长公主,而致长公主远嫁和亲,一身伤病,差点死于柔然。”萧寅暗指何昭被开阳郡主收买。
“何昭因开阳郡主悔婚,怀恨在心,又如何会为她欺君罔上。”杨挺站出来,“何昭在吏部受到争议,萧太尉难道不清楚吗?”
“你!”萧寅愤然道:“定国公有罪,而你是韩凛的外大父,同样有可不推卸的责任。”
高崇着人扶起定国公,“定国公,人心最不难测。一切只能等何安仁回京后,自会水落石出。为了以防万一,暂时解除商荇风圣军统帅一职,由萧太尉暂领。吏部尚书杨挺,暂时不用上朝,返家休养,自弘农来京,杨尚书已经许久未曾休息。护国公府之于大齐,不容有失,所有商家子弟女娘,不得私自外出,无诏不得离京。定国公年事已高,着杨氏回定国公府照料其饮食起居,在何昭返京之前,在家静养,以免悲伤过度。开阳郡主原地软禁,不得干涉征北军军务。征北大将军一职,由太尉府与兵部商议后定夺。”
“事涉大齐边关安稳,朕不能掉以轻心,轻信一家之言。可朕也不愿意伤了世家的心,世家之于我大齐,不可或缺,若是没有世家的扶持,不会有大齐的今日。”高崇这是给足世家面子,但对韩、商、杨三家的惩罚却没有手软。为一桩未经证实的罪名,他已经提前下手,而后再来安慰其他世家。
可世家又岂是好唬弄,几句并没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