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医者仁心”,又说“死者为大”。惊雪因自己和金夫人说出了那番话,心中很是难受,虽不后悔,但总不得滋味。
一时过这边院来,三人在湖心亭说话。姜松已看出端倪,因摊开手掌,现出两枚银针来说:
“我在大厅后壁寻到的,应该是杀死那两名小厮的暗器,连血丝都不占,可见内功之高。因没人看见,我就收了。”
惊雪二人见了,相视一眼,听那书生又说道:
“其实在我心里,小姨不仅仅是我小姨,还是我江湖上的好友,可托生死那种。这银针我猜是小姨的,如果是,小姨也无需瞒我。只是他罪不至死,不知是因何?”
惊雪伸手拈来那两枚银针射入湖里去。也不瞒他,将因何杀他之事说了。
书生听完,怔在座上,半天才道:“自作孽不可活了。”
又悔恨起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不知,真也该死。”说来便红了眼。
惊雪也闷闷的道:“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他,人心难辨,我再不想行什么医救什么人了。”说着滴下泪来。
江岸见状,送上一杯茶道:“又不是你的错。这里面的事不能用因果来算,要算也不是这样算的。
“不是因为你救了他他才作恶,是因为他恶他才作恶。
“行医救人是你想做的事情。总之,该救的人还得救,该杀的人还得杀。人心隔肚皮,料不了那么远,谁知他会变成这样?大不了你先救,为恶的,我来杀。”
惊雪听了,心头一暖,含泪冲他笑了笑,方又对书生说:“这事也不要跟其他人提了。家里事多,你顾不过来,也不要懊恼。
“以后菱儿什么时候想离开或想家去探亲,就随她。其他女孩,你留意着照顾照顾她们及其家人吧。”姜松听了,答应着。
三人又说了些江湖事,书生问要不要先派个人去须弥山送信。
惊雪道:“也好。”便取纸笔写了信,书生命人快马送去。只是那小厮送去半道,夜里就被不知什么人劫杀了,表过不题。
书生几人送了信,便同往梧桐阁吃了午饭,书生自回去,惊雪与江岸回钟情阁取斗笠,顶着太阳上街去了。
见街上热闹非凡,各路江湖卖艺之人是十步一摊,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正逛着,见城门进来独孤仁一行人。不一会又见杨阁领着金翎卫进城来。
原来这杨阁奔袭回京后,找匠人用玉包了屠琈玉在内,试给他儿子带了一夜,见有效,很是欢喜,嘱咐家人不许摘。
后听闻须弥公告之事,便又奔袭千里而来不在话下。
惊雪二人又逛去药店买了十几副中药,顺道去昨夜救菱儿家人的宅院看了一眼,方回钟情阁来。
却见菱儿仍在擦洗东西,也是心疼,便拉她坐下,将药给她,说:
“这些药给你抓的,自己煎着吃,一天两煎,一副煎两天,吃一个月,把身子养好起来。
“这里也不要再擦洗了,隔三差五掸掸灰就好,已经很干净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的。现在这里住着咱们,这里很干净。”菱儿听说,便又红了眼,低头应着。
惊雪牵了她起来,道:“走,咱们煎药去。江岸,你自己弄壶茶来喝。”
说着便牵她回屋放药,只拎了一副一起去厨房来教她如何煎药。
如今,闲话少叙,且说后日午饭后,惊雪与江岸便先辞过姜桐礼,又去辞姜松他们,方回钟情阁收拾妥当。
临别把几包银子给菱儿,说:“这两包是书生夫妻给的,一包给你,一包你再代为转交给翠玉爹娘。这包是我和江岸的心意,你留着养身体。”
菱儿只不肯受,说“有少爷少夫人赏的就够了,小姐和公子出门要用钱,留着吧”。
惊雪道:“不消什么,我们留了,等山上事了了,方便的话,我还会回来看你。
“其他的事我都跟书生夫妻说了,书生也知道了是我杀的姜译德。我只说姜译德欺负府里的女孩,翠玉自尽了。
“往后你有事,记得去寻他夫妻。你什么时候想走,什么时候想回家看看,只告诉一声就好,他们会安排。
“要是一个人在这里闷,可以跟你少夫人说,到她那边去,那边人多也有意思些,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不用拘泥自己。总之要好好的。”
菱儿答应着,又谢领了银子,仍送他二人出前面。姜松夫妇也已在前面等着,大家一起送出大门,二人作别牵马离去不在话下。
且说这日正是七月十四日,青竹等不到一点雪儿的消息,心如死灰之木一般,愈发变得少言寡语起来。
这日午时,正站在山顶往东南眺望,身边还有流星、武蘅、苏翠安、孙庆余、鲁定楼和萧楚云陪着。
见远远的,一长队的人马如河流一般,滚滚曲曲流向这方,不见头,不见尾,这段陷在林间,那段又遮在山后。
武蘅几人见了,只觉浑身凉飕飕,嘀咕道“他们来了”。
又道:“太过了,世人对我须弥山还真是趋之若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