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夏蝉没开始叫几天,未央宫里就摆上了冰鉴,没敢贪凉,只盛了少许冰在里头。
新鲜的葡萄送到冰窖里冰过之后才敢摆到贵人面前。
一只玉手捻起一颗往嘴里送,冰爽的汁液充斥着口腔,美人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寻着动静往门口望去。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孟清瑜瞧见来人有些意外,脸上转瞬又浮现几分欣喜。
她冲着人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来。
自从他得封太子之后,每日每日地往养心殿跑,哪里有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闲。
“母后。”
周琮瑞规矩地请安见礼,看着她冲他招手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
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她还将他当成小孩子对待!
“许久未来给您请安了,今日得空就想过来看看您。”
说完,他走到小榻的另一边坐下。
“快尝尝这葡萄,可好吃了。”
孟清瑜顺手将面前的果盘往他那方推了推。
周琮瑞感受着面前隐隐约约的寒气,规劝道:“毕竟只是初夏,这样冰的葡萄还是少吃些,母后注意身子。”
“放心吧,母后心中有数。”
说话时一双灵动的眼睛轻闪,声音轻快又散漫,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是双十少女一点不为过。
哪里敢让人相信,眼前这人年近三十。
岁月匆匆,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难怪父皇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地往未央宫跑。
孟清瑜见着他突然想起了绿云前几日和她说起的八卦。
她将手撑在小几上,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了说话。
周琮瑞好奇,这是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和那个谁,好上了?”
周琮瑞面红耳赤地坐正了身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
简直不堪入耳!
“我不知母后在说些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反驳。
孟清瑜瞧他那样子,“啧啧”两声,还装呢!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又不会反对什么!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可不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么!
“母后说的是谁我都不知道!何来什么……”
“好上”二字,他实在不能坦然说出口。
有辱斯文!
孟清瑜见他义正言辞,像是真不知道的样子。
“就那个谁,沈家的大小姐!听人说你二人在大街上就拉上手了!”
孟清瑜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别人告诉她的表情。
“荒唐!”
周琮瑞红着张脸辩解。
“老师的戒尺落在讲桌上,正巧赶上那位女学生捡了送出来,我便顺手接过,连袖子都没挨着,何谈拉手。”
简直是三人成虎!
他拿个东西被人传成这样!
“这样啊!”
孟清瑜咬了口葡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是如此,这消息传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此事,母后莫要再提,以免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孟清瑜侧头看他,这不是挺维护人家的吗?
这还不喜欢?
他不是甚少为旁人的事操心吗?
唉!孩子长大了!
有什么事儿也不爱与人说,她是生怕忽视他们几个的心意。
“若是你往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来同母后说。也省得你父皇给你赐的婚你不喜欢。”
孟清瑜说得一脸认真,周琮瑞只匆匆扫了她一眼就立刻垂下眼帘。
“儿臣明白,母后不必挂心。”
周琮瑞走出未央宫好长一段距离,跳得飞快的心才平稳下来。
他一回东宫就往书房跑。
书架顶上的一方盒子里放着一轴画卷。
他将画拿出来,打开端详一阵又合上了。
“进来。”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长叶听到殿下喊,立刻就出现在门口。
“端个火盆进来。”周琮瑞轻轻摩挲着画轴的纸面。
“殿下若是要烧什么,不如奴才代劳吧!若是熏着殿下……”
上头站着的人并未说话,只抬眸一瞟,像是无形的冷刀子似的落在长叶身上,吓得他不敢再说。
“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端火盆来。”
等到燃着一小簇火的火盆端上来时,长叶才知道殿下是要做什么——烧画。
他不解:“殿下向来爱惜的画,如今怎么烧了?”
不是一般的爱惜,任何人都碰不得!
过了许久,久到长叶以为殿下不会回答了,才听到殿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初学丹青时画的,如今再看觉得不成样子,就烧了。”
从前殿下作画的时候,长叶进屋添炭火,偷偷瞄过一眼,那是一幅仕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