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储衍八岁的时候,正式进入尚书房学习已有三年。
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只不过是刚上学的年纪,他却已经可以和夫子们辩经论道,有来有往。
从前他年纪未到,除了程老夫子对他和大皇子一视同仁之外,旁的夫子都没对他提什么严苛的要求。
如今越长越大,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让众位夫子们越发重视。
课业,背书,抽问,夫子们乐此不疲。
只是,天资聪颖的二皇子却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书法。
出口成章,提笔写字却不能行云流水。
周琮瑞仔细看自家弟弟写的大字,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人常道,字如其人。
字写成这样,如何能见人?
周琮瑞心中替他着急。
于是,周储衍每日中午小憩的时间从一个时辰改为了半个时辰,余下的半个时辰用来练字。
要他说,二郎哪里是练不好字,分明是他自个儿仗着学什么都快,不肯多花功夫。
写字是经年累月的事情,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一步登天的。
“哥哥——”
周储衍趴在书案上,拖着长调子撒娇。
“好困了,想去睡觉!”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躺在哥哥的床上睡觉了!
才不要在这里练什么字呢!
而且今天下午的课还是书法课,他更不想练了!
周琮瑞坐在一方小榻上,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对那道叫苦声充耳不闻。
这才坐下多久,刚一刻钟就觉得累了!
这样下去,字如何练得好?
他自然不会在此刻应了二郎躲懒的要求。
周储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自家哥哥的妥协,未免有些泄气。
他泄愤似的拿着笔在纸上用力地乱写一通。
什么破东西,他还能写不好了?
较劲儿似的,他越写越认真,脸上的浮躁之意也逐渐散去。
整个人沉静又收敛。
周琮瑞拿书挡着脸,趁机往书案的那个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满意地勾起嘴角。
很好!
周储衍毕竟人小,练字又讲究笔力,没练一会就练得手臂酸痛。
他原本只是想放下笔歇会儿,结果,额头抵着桌沿就这样眯过去了。
周琮瑞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他睡着了,放下书上前抱人到床榻上去睡。
即使他动作轻,睡得不深的人还是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要去写字。
“下午还要上书法课,今日少练会儿也无妨。”
他将人放到床榻中间,替他盖好了被子哄人睡下。
第一天能坐下来认真练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慢慢来吧,也不必太着急。
只是,怎么又长一岁了,个子却不见长多少?
再养养,应该就长高了吧!
他自己也往旁边的软榻一躺,准备小憩一会儿。
没错,二皇子睡午觉一直都是明目张胆地霸占主人家的床!
二郎睡觉一向不老实,周琮瑞也不敢让他睡这方窄窄的软榻,人摔下来了可怎么好!
兄弟两个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在外人看来却以为二人在暗中较劲儿,激流涌动。
尤其当皇上将二皇子写的文章裱起来放在御案上让大臣们看见之后,这场莫名其妙就开始的众人臆想出来的夺嫡之争一下子就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兄弟俩没想到他们二人不争,朝臣就先替他们争起来了。
这段日子,养心殿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无限放大,生怕没能及时掌握到皇上透露出来的意思。
比如说,召见了尚书房的夫子问了两位皇子的表现,又比如说单独和大皇子的老师章大人谈话。
如此种种,不是要立太子是什么?
虽说,大臣们时常杯弓蛇影,但是他们的直觉确是有点准的。
这日,皇上召了几位朝中重臣,王大人、方大人等皆在列,入养心殿叙事,大半天才出来的。
第二日,封大皇子为瑞王的旨意就传遍朝野。
只封了大皇子?那二皇子怎么没封呢?
皇上莫不是更属意二皇子一些。
就在众人等着皇上下旨为瑞王划封地建王府时,又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册封瑞王为太子,不日迁往东宫,入朝听政。
一石头激起千层浪!
亏得他们已经对瑞王殿下不抱希望了,这会儿又来了个峰回路转。
他们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王安带着圣旨过来的时候,周琮瑞还未去上课,刚穿戴好出来。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接完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傻傻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父皇竟然立了他为太子吗?
周琮瑞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去寻二郎,想向他解释清楚,想告诉他说哥哥没想过要抢他的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