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听见那个小侍女回话,伍员微觉不耐,转过头来。却见小侍女正怔怔盯着自己,见自己回头,惊跳了一下,却不低头,反而睁大了眼。
是他!
若说五官眉眼不过依稀仿佛,那灼灼的眼神,如一枚利箭,几有破空之声,刺穿时光的迷雾,将昭儿的脑海照得雪亮。
是他,是他的眼神!
那般犀利,如冰如火,凝视之际,似能在你魂魄中刻下印记。
不过,还是能发现这眼神与五年前的不同,较之当年,更多了冷冽威严,以及隐隐的戾气。
昭儿才一察觉,便已被这眼神中的威势激得打了个寒战,这才回过神来。她骇然于自己的失态,一时无措,忙拜伏于地,说不出话来。
伍员冷冷的语声再次传来:“你,不是奉命而来?”
昭儿这才想起伍员之前的问题,心下暗骂自己实是不知所谓,眼前的大人显然不是个好相与好商量的,若是应对不当,他一个不高兴,只怕一只手便能将自己丢出帐去。心里一急,昭儿一咬牙,决定索性实话实说,她伏在地上也不敢动,只微颤着声音道:“长公主一路劳累,奴婢不敢让主人烦心,这是奴婢自己的主意。贸然求见,请大人恕罪。”
昭儿语毕,稽首大礼再拜。
伍员神情微动。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匐伏在地的纤弱身影。
这位公主近侍常伴主人身侧,不怎么受风雪之苦,此人能为他人陈情,倒是个肯为别人着想的女子。
伍员也清楚自己的脾气让人敬而远之,这个小侍女敢来求他,胆量上也颇可嘉许。
伍员思索片刻,此事倒也并不难办。
他再开口,语气便不似之前那般冷:“公主与公子车驾之旁必须有人随侍。然而侍女体弱,难经风雪也是实情。就将随侍人数精简,再每日数班轮换,不致过劳。不过此事须得要知照长公主首肯方可。”
副使大人明显好转的语气和允诺不仅让昭儿悬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更简直是喜出望外了,她有些忘形地拜谢:“多谢大人,长……长公主那里,奴婢明日一早,一定秉报清楚,奴婢替众姐妹叩谢大人。”
他果然是个好人。
当年他能出手救她,今日也能心怀怜悯,帮一帮她们这群可怜的小姑娘。
昭儿兴奋的语音不由得让伍员抬眼望去,正与昭儿仰起的小小笑脸撞了个正着。
几案旁的数支灯光似乎都集中到了昭儿脸上,娟秀的面容因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而现出真实舒展的笑容,与鬓边湿濡的发丝,在摇曳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伍员有着瞬间的失神。
与此同时,昭儿又一次看清了这位副使的面容,挺直的鼻梁,浓眉下如电的目光。
这突然的照面、副使炯炯的目光,让昭儿猛然间一阵心慌,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赶忙低下头去,红晕上脸。
帐内的灯光好象随着昭儿低下头去重又变得正常了,伍员忽然有些想更清楚地看看这个小侍女。
这张脸,为何有些熟悉呢?
想来也不奇怪,同行多日,不经意间打过照面也属平常。
伍员想了想道:“如此调配,就须增加车辆,今夜已是不及采办,明日一早先看看能征得几辆,沿途补齐吧。人手的轮换你来安排,也要务求妥帖。”
昭儿低头喏喏应了,忽然想起一事问:“正使大人那里是否需要知会一声……”
伍员仿佛被针刺一般,脸上微一抽搐,他轻笑一声:“吾既做主,与他何涉!”
虽然低着头,昭儿马上感觉到了伍员语气的变化。
太清楚了,语气中的轻蔑,甚至是厌恶。
说错话了。
昭儿的脸顿时由红转白。
昭儿脸色的变化落在了伍员眼中。
莫名地感觉到一丝歉意,他放缓了声调:“吾与正使各司其职,不必平白多事。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辛苦,你下去吧。”
是不是听错了呢?副使话中最后似乎带着几丝关怀呢!
一定是听错了。
昭儿一边答应,一面有些愕然地抬头,又迎上了伍员逼人的眼光,立时又红了双颊,昭儿赶紧又低下头,轻声道:“是,奴婢多有打扰,奴婢告退。”
帐门开合处,小小的身影轻盈地隐没。
一丝怅然在心头溢起。与以往的情绪都不同,这是一丝暖暖的怅然,让人的心有些失了份量。
伍员不由得甩了甩头。
想是这一路戒备太严,审慎太过,有些神思疲惫,今晚不可睡得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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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使大人难得今夜比伍员睡得晚。连日来久坐车内,血脉甚是不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