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朱佑樘是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不如从前,他很清楚,以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去自己决不会长寿。
虽然这些时日太子已经开始读书明理,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朱佑樘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太子是让人骗着读书学习,其本质上依然是那个贪玩跳脱的皇儿。
若有朝一日自己驾崩,到那时,朕的皇儿能守好这祖宗的江山么?
这些考量让弘治皇帝感到深深的忧虑,正在这时,暖阁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鹿皮的靴子踩在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殿下,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别去了,咱们回东宫吧.”
“本宫怎么有你这么个伴伴,真是怂包软蛋,若是害怕,你自己滚回去!”
“殿下,皇爷正在和二位阁老在殿中议事,有过交代不让.”
“起开!”
听到殿外传来太子的声音,朱佑樘不自觉强打起精神,脸上的黯然神伤也尽数收了回去。
很快,朱厚照便大踏步走入暖阁之中,面对高坐主位的父皇,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凛然不惧的怒斥道:“昏君!”
“???”
朱佑樘显然是懵逼了,跪在地上的刘健和谢迁眼眶里还闪烁着泪光,依然沉浸在那略显悲伤的氛围中,听到这话也是懵了。
而短暂的懵逼过后,朱佑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朕教人骂了?
朕教自己的儿子给骂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紧接着就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同时还有无尽的恼火与羞辱。
让他无法接受的不是被人骂,而是骂他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国朝以孝治天下,一个父亲就算再有错,身为儿子也不能予以指责,此乃纲常伦理,孝悌人伦,可这个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朱佑樘狠狠一拍身前的御案,刚想发作,可此时被气的胸膛一阵起伏,情急之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涨红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朱厚照。
谢迁瞪大眼睛,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朱厚照。
刘健更是面上充血一般,脸红到了耳朵根。
暖烘烘的暖阁之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空气冷的好像能凝结出冰霜一般。
朱厚照刚刚还大义凛然,毫无惧色,跟打了鸡血一样,可现在看到暴怒的父皇,说实话,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这么愤怒过。
以至于他刚才怒斥昏君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简单来说,就是怂了。
冲动了,冲动了.
不行,本宫得赶紧溜。
于是他毫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给朕滚回来!”
弘治皇帝一声暴喝,如同平地起惊雷,朱厚照吓得一哆嗦,身形也猛地顿住,最后老老实实的滚了回去。
朱佑樘眯着眼睛,冷声道:“怎么,太子殿下骂了朕就想跑?”
这话里不止是带着刺儿,还透着冷冷的寒意,朱厚照已是嗅到了不祥的气息,于是膝盖一弯,很利落的就跪了。
“这个,那个父皇,儿臣错了。”
见状,朱佑樘的脸色骤然间更阴沉了几分,心里更是有一股邪火蹭蹭蹭的往上窜。
他莫名其妙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了句昏君,若是朱厚照能一直硬气下去,他还会好受一些,起码面上能过得去。
甚至他说不定还会怀疑人生,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误国误民的错事。
可这货说软就软,说跪就跪,朱佑樘这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合着你那句昏君就只是过过嘴瘾?
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白白让这两位阁臣看朕的笑话?
想到这,朱佑樘下意识瞧瞧两位阁臣,刘健老脸一抽,忙是将脑袋偏到一边去,做出一副自己是局外人的样子。
一贯能言善辩的谢迁,此时也抬头看着暖阁的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鬼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瞧见这一幕,朱佑樘愈发觉得难受,心头的怒火更盛,他不由瞪着朱厚照咬牙切齿道:“给朕好好解释一番为何骂朕是昏君,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今日就打断伱的狗腿!”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隐隐作疼,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顿了顿,他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皇,在心里斟词酌句。
可他这一番动作,却引得朱佑樘两眼一瞪,怒声道:“来人,给朕找个棒子来!要粗的!”
朱厚照吓得两腿发软,忙不迭的开口道:“父皇,儿臣今天去了趟京城南郊,看到了许多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