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
在持续不断的火铳声中,多尼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从马背上摔下,并被后面的滚滚洪流淹没。
换做两年以前,多尼多半调转马头回到安全之处,寻找另一个安全的战法。
然而从贵州到京城的一路屈辱,已让他幡然醒悟。
大清能持续强盛,爱新觉罗家就还是皇族,他还是万人之上的王爷;大清衰败,那所谓的血脉连狗都不如。
所以,多尼对贴身护卫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坚定不移地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四千多满洲骑兵,八千多匹战马,冲击一个几乎毫无野战工事加持的明军步兵小方阵。
如果这都冲不下来,还打个什么劲,直接投降算了。
满八旗骑兵们似乎受到感召,紧紧追随在多尼身后,向着瞿万义所在的明军方阵冲去。
瞿万义指挥四百余步兵将子弹全部射出,击倒数以百计的敌人,然而正面的敌军人数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箭锋撞进人墙的一瞬间,高速战马将前排的明军战士撞开。
刺刀插进了马腹,马蹄亦踏碎了勇士的身躯。
带刺刀的燧发枪还是太短了,很难拒止战马半吨重的身躯。满洲骑兵们不到一刻钟时间,便撞出一条血路。
半个营的明军士兵倒在血泊中,剩下的半个营则不得不背靠背组成几个更小的战团,茫然地看着敌军在身边掠过。
……
在几里之外,朱由榔站在河边的高台上,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步兵营在骑兵冲击下几近覆没,心如刀绞。
大意,还是太大意了。
在胜利近在眼前的时候,大部分中低层将领都失去了警惕之心,让清军的奇兵一击得手。
侧方防线被突破后,那些正在拼命重整阵型的散乱队伍更加没法抵御冲击。
朱由榔甚至不知道,那些军官们还能不能指挥得动部下,士兵们到底还有没有决死抵抗之心。
在战场后方,很多建制完整的步兵营开始犹豫,犹豫是退回沿河防线的战壕区,还是继续向友军靠拢。
难道……真要全线收缩,任凭对面的骑兵在背后砍杀吗?
在这个时候,做为此战的总指挥官,该如何应对?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榔产生了及时止损的念头。
清军的步兵还在逃亡,来不及回击。明军士兵只要逃回战壕密布的沿河区域,骑兵便没法继续追,整个军队就可以重新站稳脚跟。
损失数千,或者一万人?
先胜后败,也可以接受?
战场上的士兵还没放弃,统帅怎能轻言战败。若是知道同袍会逃,侧翼的两个步兵营何必坚持至最后一刻。
“不!”
朱由榔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向身边的参谋官下令:“传朕之命令,全军只可向前,不许后退。全歼敌军。”
“是,陛下,全歼敌军。”
“奋勇向前,全歼敌军!”
大明天子的命令化为八个字,由挥舞的帅旗向前线传达。
各步兵师的传令兵们收到信号,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他们在确认无误后,亦坚定地摇起了信号旗,向战场上的军官们传令。
在多尼指挥手下换马和重整阵型,准备下一次冲锋的时间里,数以万计的明军士兵接到了命令。
奋勇向前,全歼敌军!
士兵们重新握紧手中的燧发枪,站在陌生的同袍身边,面向满洲骑兵所在的方向列阵。
“我是第三步兵师上校瞿少东,这里由我指挥。每排一百二十人,重新组成方阵……”
“向右看齐,报数!”
“全体下刺刀,装填弹药……”
“贼人动起来了,听我号令,准备齐射。”
在长达数里的战线上,数十个战团自发组成了新的建制,虽然人数参差不齐,虽然每一个战团都很脆弱,却像一块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誓要崩掉敌人的满口牙。
就像侧翼覆灭的那两个步兵营那样。
……
看到明军大部没有溃逃,多尼选择眼前散乱的战团再次发起冲锋。
正如他所料,在倒下数百骑士后,他们将一个明军战团成功冲散。
然而,明军的大溃败仍旧没有发生。周围零零散散的战团像不要命一般,向失去冲击速度的满洲骑兵逐渐围了上来。
经过接连两次冲锋,就连多尼胯下的汗血宝马也开始疲惫,在寒风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身边的骑兵,眼中已产生了畏惧之意。
和手持大刀、盾牌和弓箭的传统步兵不同,装备燧发枪的步兵战阵在被冲破前,总能将枪膛里的子弹放空,给敌人造成沉重杀伤。
多尼率领四千余精锐骑兵出击,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千人。损失的骑兵数量,也许比他们歼灭的人数还要多。
而他们的周围,还有数万明兵,每一个明兵手里,都有一杆燧发枪。
到底是什么样的部队,才会这样的接连冲击下不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