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天凉如水,疏风袭人,谢清曼为何会在此时求见?
谢清漓转头看向楚云沧,眉头轻蹙,暗道莫非是这家伙溜进来时漏了马脚,谢清曼是来捉奸的?
楚云沧并不知道谢清漓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见谢清漓的情绪已经平复,心中稍安,柔声道:“漓儿,天色已晚,我先走了,漓儿也早些休息。”说完便闪身飞出了窗户。
谢清漓盯着敞开的窗户呆愣了片刻,她不知道楚云沧为何会突然出现,但当她陷入梦魇无法自拔时,是楚云沧及时唤醒了她,心中不禁涌动起一股暖流。
片晌之后,谢清曼步履匆匆走入谢清漓的卧房。她顶着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容,身着一条单薄的衣裙,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仍在瑟瑟发抖,仿佛寒风中飘零的落叶。
谢清漓朝冷霜使了个眼色,冷霜急忙倒了杯热茶递给谢清曼,谢清曼小心翼翼看了眼谢清漓,才颤抖着双手接过,低着头小口啜饮起来。
谢清漓眼眸微眯,她不动声色打量谢清曼,心中暗暗揣测谢清曼的来意。
一杯热茶进肚,谢清曼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她端端正正将茶杯放在桌上,突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谢清漓面前。
谢清漓眸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她身形未动,而是面色平静地看向谢清曼,等着她开口。
谢清曼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大姐姐,曼儿在宴会上做了对不住大姐姐的事,曼儿知错,求大姐姐原谅!”说完,便用力磕起头来。
谢清漓淡淡道:“你三更半夜跑到漓安苑,就是为了跟我认错吗?早知是错事,当时为何还要做呢?”
谢清曼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低声道:“谢清瑶用姨娘威胁我,我不得不从。”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意:“不过现在好了,姨娘死了,她们再也不能用姨娘威胁我了,我也不会再做不利大姐姐的事……”
谢清漓今日回府时,便听院里的丫鬟说罗姨娘去了,但她并不知道细节,想起中秋家宴时那个神情局促的女子,她不由得有些唏嘘,柔声问道:“罗姨娘为何会突然去世?”
谢清曼跪坐在地上,她面色平静,淡淡道:“今日我回府后,姨娘听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她突然说想提前解脱,不愿再陪我在这府里受苦,便换了她最喜欢的那身衣裳,投缳自尽了!”
她语气平淡,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眼角溢出。
“提前解脱?什么意思。”谢清漓眉头轻蹙,这对母女的对话听起来有些怪异。
谢清曼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一处虚空,神情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冷声道:“姨娘和我相依为命,又互相嫌弃。我嫌弃姨娘是个妾室,否则我也能像你们一样锦衣玉食。”
“姨娘嫌我不是一个男子,男子以后能成家立业,她也能跟着过几天老太君的日子。但我是个女孩,等我嫁了人,她在这府里更加盼头。她常说为了我,她才活到现在,等我嫁人,她就自尽。”
“今天她定是失望至极,才不想再继续为我活下去,想要提前解脱。”
谢清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是几件样式老旧的首饰,她低声道:“这是我和姨娘的全部家当,我都给大姐姐,求大姐姐帮姨娘收尸,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不知道还能去求谁,求大姐姐大发慈悲,不要再计较我之前的过错!”
谢清漓惊讶道:“收尸?罗姨娘是谢景良的人,难道他不管吗?”
谢清曼轻轻摇头,嘲讽道:“那老太婆不让他管,他便真的不管,甚至连一副棺材都舍不得。今日傍晚姨娘房里来了两个小厮,他们用被子将姨娘裹住,便将她抱走了。”
“我拼命阻拦,甚至拿出这些首饰,哀求小厮帮姨娘置办一口薄棺,那小厮却说二老爷就等在院门外,他们不敢自作主张,况且他们要将姨娘扔到乱葬岗,乱葬岗哪需要什么棺材。”
“我没想到谢景良会如此绝情,无论如何姨娘都陪了他十几年,在他心里我和姨娘大概还不如一条狗金贵。”
谢清漓回忆起前世她被宋兆兴丢在乱葬岗、被髭狗分食尸身的场景,不由得呼吸一滞,温声道:“明日我会派人去寻找罗姨娘,好好安葬她,你放心!这些首饰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傍身用吧!”
谢清曼却轻轻摇头,淡淡道:“那老太婆已经下令,余生我都要待在那个院子里,这些首饰我留着也没用。”
她突然粲然一笑,那笑容与她满是淤青浮肿的脸极不相称,她笑道:“大姐姐帮了我这样的大忙,我理应感谢,大姐姐便收下吧!”
说完,她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她的步伐决然而坚定,仿佛终于没了羁绊那般轻快。
谢清漓心头微动,谢清曼的未来黯淡又无望,她为何反而如释重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