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年前(即高昌国永昌六年),公子墨椽鬼鬼祟祟地进了宫。
孤竹宣王墨喜见幼弟这般模样,诧异地问:“瞻前顾后、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墨椽跪道:“启禀王上,臣弟有要事禀报,还请王兄屏退左右!”
墨喜照做,墨椽这才支支吾吾地说:“王上,臣弟偶然听闻将作监的人说敖兄……公子敖似有不臣之心。”
“公子敖?”墨喜眯了眯眼睛,道:“你不会弄错吧?他可是寡人的亲弟弟,寡人一直待他不薄。”
“王上明鉴,臣弟岂敢诬蔑公子敖,他也是臣弟的亲哥哥。可是将作监的那人是公子敖的心腹,他说公子敖最近研制出了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比普通的弩机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还不需要过人的臂力……”墨椽道。
“这是好事啊,在哪儿?寡人要看看。”墨喜打断他道。
“王上,这正是臣弟想说的,既然研制出这等杀器,他为何不报与王上知道呢?据那人讲,公子敖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了构思,终于在几个月前做出了这个东西,王上您想啊,他为什么不上报?”墨椽道。
墨喜道:“或许这件武器还不成熟?椽,你不要胡乱猜测,敖是我们的兄弟。”
“王兄,我……”
“好了,”墨喜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是非对错寡人自有分辨。”
次日,墨喜派去调查墨敖的人带了两个人回来复命,一个是墨椽口中的那位告密者——墨敖的亲传弟子薛无伤,另一位是墨敖的家仆忠儿。墨喜先召来薛无伤问话,得到的结果与墨椽说的大致不差,又唤来忠儿细细盘问,问他墨敖每日几时出门、几时归家、在家做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当他听到忠儿口中说出大将司马涓的名字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又过了三日,墨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兵包围了将作监和公子敖、司马涓二人的府邸,以谋逆罪将二人满门抄斩,又将将作监的工匠全数带走,直到一个月后才陆续放回一半人。至此,公子敖谋逆案宣告结案,公子敖也从人人艳羡的将作大监变成了孤竹国的禁忌。
“薛无伤和忠儿都是你安排的人吧?”墨午问。
墨椽点头道:“是的。”
墨午又问:“此二人一个是敖叔公的亲传弟子,一个是侍奉他多年的家仆,想必与他十分亲近,你是怎么笼络他们的?”
墨椽冷笑一声,道:“老臣的这位敖兄长一门心思只在匠作上,对于人情世故那是一窍不通,他恐怕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两个人的。”他见墨天工在一旁兴致缺缺,便道:“天工,你也听着点,不要只顾制器这一件事。”
“啊?”墨天工茫然地应了一声,被墨午瞪了一眼。
墨椽道:“敖兄长有两位亲传弟子,大弟子便是这个薛无伤。他入门最早,天资聪颖,又肯用心学,师徒二人相处得很融洽。但自从二弟子程大器入门后,这一切都变了。”
“程大器?我见过他做的一个吉金夔龙纹簋,精妙无比,很难想象当时他才二十几岁就有这样的手艺。”墨天工忍不住插嘴道。
墨椽道:“正是。如果说薛无伤的资质是万里挑一,那程大器就是百万人中也难有其一。同样一个步骤,程大器只要看师父做一遍就能掌握,而薛无伤则要反复确认好几次。这已经很难得了,但比这更可贵的是程大器的想象力。薛无伤也设计过不少器物,但从整体风格到细节总脱不了公子敖的影子,他总是笑称师父的手艺博大精深,自己能学到的不过皮毛而已,公子敖也接受他的这一说法。但程大器就完全不一样,他的想法天马行空,创意源源不绝,做出的吉金器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敖兄长也从不吝啬对他的赞赏。如此一来,薛无伤这个首席弟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将作监的工匠中不乏阿谀奉承、拜高踩低之人。他们见程大器受宠,便一味地讨好他,时常把薛无伤撇在一边。而程大器的性子和他师父如出一辙,只知埋头苦干,不曾顾及师兄的感受。他经常在师父面前驳斥薛无伤的设计、指出他的缺点,弄得薛无伤很下不来台。慢慢地,薛无伤对师弟的感情从疼爱变成了忌恨,也因为师父偏爱师弟而恨上了师父。”
“妒忌猛如虎啊。”墨午不禁叹道。
“至于那个忠儿,”墨椽道,“他原本是个忠心不二的人,因而得到了公子敖的信任,让他出入跟随。他与府中的一位美貌婢女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可后来公子敖的女儿出嫁,此女被作为陪嫁丫鬟送走。忠儿去求过公子敖,而公子敖本来已经答应,却因为诸事繁杂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他女儿出嫁那天,那位婢女还是被送走了。忠儿跑去问公子敖,彼时公子敖一门心思扑在改良火器上,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了句:‘这事儿就算了吧,以后我再给你做一门好亲事,像这等姿色的女子总是有的。’忠儿自知此事已不可挽回,只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自此他明白了,他和他的相好在公子敖的眼中就如同猫狗和器物一般。那是什么样的待遇?主人高兴了就捧在手里玩赏两天,不高兴了可以晾在一旁甚至砸碎,若遇到了喜欢它们的客人,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