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行宫岁寒殿内,一场家宴正在举行。主位上坐着房如梅,右首第一位是郑安雅、第二位是房似瑾,左首依次是房如樨、房似瑜和她的儿子。
房如梅见人齐了,举杯对众人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因此今日只论血亲辈分,不论君臣上下。大家都自在些,该吃吃该喝喝,不谈国事,更不要在意她。”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郑安雅也忍不住笑道:“阿达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啊?似瑾你说,我有那么凶吗?”
房似瑾故意白了她一眼,说:“挺凶的,灭了南越国之后越发不可收拾,比以前更让人害怕了。”
“嗳!”郑安雅敲了她一筷子,“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还能信几分,你就省省吧。谁不知道你房大将军所向披靡?”
“我就更不敢了,”房似瑾道,“你一不高兴就把我发配到圣山西边去种地,一去就是三十几年,我连家人的面都见不着。”
“哎呀小玉,”郑安雅搂住她的肩膀唤着乳名,“我知道你受苦了,你离开的那些年我特别想你。”
获得了房似瑾又一记白眼之后,郑安雅转头问房似瑜:“似瑜姐姐,你丈夫怎么没来?”
房似瑜正忙着给孩子擦嘴。她放下手帕说:“回王上,阿注不算我们家的人,所以我没让他来。”
“你们还没成婚吗?”郑安雅诧异道:“上回叔叔不是说你们快结婚了?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没办法,他家里不同意他出门,说需要他帮衬。”房似瑜无奈地说。
“他是萧家人对吧?”郑安雅问。
“对,是萧蘼芜和萧茱萸的弟弟。”房如樨道:“可惜啊,没成。我们家迫切需要一个男人主内,我们几个都长年在颍州,国都的老宅里虽然仆役不少,但没个主事的终究不成样子。本来嘛,这些活应该是我们兄弟俩的,可我俩一个进了宫,一个入了仕,都帮不上忙。她们姐妹俩也没个兄弟,似瑾不想找男人,只能指望似瑜了。”
房如梅笑道:“实在不行我回去看着,反正我闲得很。”
“可别,”房如樨赶紧制止他,“于理不合,我可不想哪天上朝被人参上一本,说我对先王不敬。”
“你为什么不想找男人啊?据我所知,国中仰慕大将军你的人可不少哦!”郑安雅笑嘻嘻地问房似瑾。
房似瑾撇撇嘴道:“明知故问。那些小门小户的儿子大多势利,与其说仰慕我,不如说是中意我的身份和地位,偏偏我最看不惯那种主动贴上来的。至于门第高的人家嘛,十有八九跟姐姐一样的结果,舍不得儿子出门。”
“那就找个男人多的家族,不稀罕儿子的那种。”郑安雅说。
“男人多的?”房如樨笑道,“那只有隋氏了。他们家男人最多,一万多岁的还养在家里呢,你想不想要啊?”
众人大笑不止。隋氏是四小家族中最特殊的一个,举家主修灵力,极少参与政事,信奉男女平权,就连族长也是男女各一名。五大家族的男子在女儿或侄女们都去世、由孙女辈当家之后,通常会离开家庭前往新生邑居住。萧、归、曹三家的女子虽然不会死于天劫,但历年征战中也会折损不少,于是这三个家族中上了年纪的男人也会效仿五姓男子,在七千岁左右迁往新生邑。唯有隋氏特殊,他们从来不用上战场,长辈们即便不当家了,也依然留在家里习练修为,空闲时候帮着做些家务。这就是房如樨所说的“一万多岁的还养在家里”。
酒过半酣,郑安雅借口不胜酒力出去走走。房如樨见她似乎有心事,便跟了出去。
“王上您在想什么?”他见郑安雅看着远处发呆,不由地问道。
郑安雅沉默片刻,说:“叔叔,我想灭了孤竹国,你会支持我吗?”
房如樨道:“当然,王上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支持您呢?”
郑安雅低着头说:“因为……因为这件事不符合道义。我们灭滑国,是因为他们侵略我们,灭祝融、夜郎和南越也是因为他们先攻打我们,须弥国是自己散架的,算不得被我们所灭。可唯独孤竹国不同,我们和他们虽有过节却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矛盾,我没有合适的理由。”
“那何不留着孤竹国呢?”房如樨笑道。
“我……它杵在那儿我看它不爽!”郑安雅道。
房如樨笑道:“王上考虑的没有错。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天下只剩四国,大一统已成为必然的趋势,不是我们灭了他们,就是他们灭了我们。与其等他们对我们动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郑安雅叹了口气,道:“可问题就在于我们似乎无从下手。枫糖五县对于孤竹国来说不过皮毛而已。新的火器虽然好用,但如果要打一场灭国大仗,需要的火器够我们生产几十年的,更别提它们还不好保养了。况且,孤竹国向来以防守见长,整个国家建得如同堡垒一般,消息上传下达更是快过我们许多倍,不好打啊。”
房如樨哈哈大笑:“要灭孤竹国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王上可要有心理准备。”
郑安雅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