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寒冬,南洛杜城自古便有先发先至的冬寒,今年更甚。
此时夜色已深,太守庞凯还在伏案,一旁的太守夫人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一双秀手犹自懒洋洋磨着墨。
“困了便先去休息吧。”庞凯道。
“大人。这么晚了,不如早点歇了,如今北府人兵临城下,大人更要保重身体。”
“知道了,夫人先去睡吧,我这心里焦躁,晚些再去。”
送走了夫人,庞凯重重叹了口气。自从被派来杜城做太守,这日子便没踏实过。作为南洛最大的边关大城,这太守要干的事远超其他城池,边防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北府人大军压境在即,皇城更是派来了五行劫亲临,这在以往可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不禁更令人担心。
庞凯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供着的列祖列宗牌位,忧色更甚。
“列祖列宗在上,庞凯今日,恐怕要交代在这杜城了。只求对上北府人之时,老祖宗能庇佑一二。”
一阵冷风吹过,一道寒气吹得庞凯一阵寒颤,只觉心中一股热血蠢蠢欲动,提笔在案头写了起来:
坚城东顾满烟尘,寒风拂面酒自斟。
锋矢射尽凌云志,红绸告遍锦绣川 。
望着未干的墨迹,庞凯目光坚定,将那诗放在了祖宗牌位前,关门而去。
次日天刚擦亮,冬日第一片雪花便落了下来,整个杜城静悄悄地,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点点沙沙声。
杜城城门口,庞凯只带了一名护卫静静等待,不多一会,肩头便已落满了雪花。
“大人,天太冷了,进去等吧。”那护卫朝手上呼了口气道。
“小李,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二十六啦。”
“怎得二十六了还没婚娶呢?”
“这。。回大人,之前我娘给我谈了几个媒,但一听我是当兵的,都不太行。。”
“哦?我南洛兵卒可凭战功免赋税徭役,这军饷更是没差过。寻常女娃那都是趋之若鹜,怎得到了你这就不行了?”
“回大人。。这原因。。”
“但说无妨。”
“坊间传闻,北府人不日便要踏破这杜城,到时候城里当兵的,恐怕最后都要领那抚恤银。姑娘们不想到时候守活寡,这不就。。”那护卫小李说到最后,嗫嚅了起来。
“呵呵。。”庞凯轻笑一声又道:“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大人,我家祖孙三代都在杜城当兵,我爷爷更是在这里战死的。我爹说了,我老李家的子孙,就是死,也得死在这杜城城头上。”
“好小子。”庞凯笑了笑,似乎这是近日听到的最让他高兴的话。
“大人笑什么?”
“没什么。此番杜城遭遇大劫,恐怕你我真的要葬身于此,你怕不怕?”
“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还没讨个媳妇,也没给老李家留个种。。”小李不好意思道。
“哈哈,臭小子,你倒是实话实说了?”
“大人问话 ,小的可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
“今日这寒雪之中,咱们便来个约定可好?”
“大人这话说的,您说便是。”
“此番杜城如若守下来,你的婚事,我包了。”
“啊?这可使不得。。小的身为南洛人,自是要为国捐躯的,怎能让大人破废。”
“少废话,你便说行是不行?”庞凯一边嗔笑,一边伸出了小拇指。
眼见这一城太守如此儿戏,护卫小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了小拇指。二人像孩子一般勾了勾,这约定便算定下了。
却见远处一片雪尘,那王城的五人,终于来了。
马蹄止步,风尘仆仆,祝行禅一马当先,翻身跳下。
“庞大人久等了,我五人这一路未敢多做停留,彻夜兼程,总算到了。”祝行禅一改往日巫祝装扮,此行一席火红色劲装,意气风发。
庞凯抖了抖肩头积雪,在这杜城这么多年,便是皇帝也见过,但这五行劫齐至确是头一次。
“五位大人,一路辛苦了,快来休息一下,太守府内已经安排好了。”
“庞大人,事不宜迟,如今军情紧急,咱们还是尽快去沙盘商讨一二,不知谢将军何在?”土劫田泽一席褐色长袍,此时面带疲色,语气却是坚决得很。
“好,谢将军这些时日也是彻夜商讨对策,既然如此,那下官这就带各位去,请随我来。”
五行劫跟着庞凯,一路来到了太守府,这正堂之上,如今已经放好了巨大的沙盘,一名中年将领正在沙盘一旁的巨型兽皮地图前来回踱步。
“终于到了?下官谢延,见过五行劫大人。”那汉子便是杜城守军将领,许是苦思多日,如今面色有些憔悴。
“谢将军,我五人奉了皇命前来,还请将军将现状说说清楚。”奚乘秋带头落座,庞凯命人看了茶,备了些餐食,几人边吃边说,坐在沙盘前讲了起来。
“如今北府人围而不攻,远在千步之外扎营,却迟迟未有发动进攻。”谢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