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闻言,目光不转,只是一笑拂袖道:“你年纪尚幼,于官场仕途一道,尚不了然。夏侯将军他劳苦功高,虽曹公征战多年,向来是战无不胜,加之勇猛非凡,如此一山宵小贼寇,他自不会丝毫放在眼中。”
“先生,可是我观敌寇部署规划整齐方正,且各设陷阱又颇为精准巧妙,绝非寻常之辈,他们能够凭借地利抵御我军数倍之地日久,想来绝非泛泛之辈。而且我听闻……”
邓艾言及此处,似乎略有踟蹰。
“你听闻什么?”郭嘉问道。
邓艾面色微变,如实回禀道:“先生,我听暗中派遣潜山之哨来报,他们在群山东麓一处险道林深间,似乎瞧见了、瞧见了公达先生的身影。”
“荀公达?”郭嘉清眉微凝,白皙面庞之上,神色浮过一抹惊异,“他来此做什么?莫非是曹公所授意?”
郭嘉未尝知晓山头如今局势,也不曾见过公孙汜其人,是以即便他聪颖绝伦,在这极短的时刻间,也猜测不出荀攸暗中来此之意。
何况他既然前来,何不入营一叙,这般冒险上山去,却又为何?
“他所携何人随同?可有探知?”郭嘉沉吟待毕,复又问道。
邓艾道:“那人一直垂首紧紧跟在公达先生后方,不曾得见面容,但远远观其模样身形,应该是‘虎痴’将军。”
“许褚么……看来,荀公达此番上山去,是必有深意了。”
郭嘉远望前方夜间河水哗哗流淌,眼神之中亮光一闪,接着兀自呢喃出声。
“那先生,倘或来日计划甫成,敌寨攻破之日,我等要如何受理降将?”邓艾突然探询道。
郭嘉此刻回转身形,饶有兴致看向身前这名少年,抚下颚短须一笑道:“哦?你说说,你怎知寨破之后,敌寇会降?”
邓艾略作思忖,便及答复道:“先生,公达先生此刻由许将军秘密护卫上山,想来定是与敌商榷结盟一事。如今我军兵临山下,将敌寨重重围困,对方虽有山源地利之势,但毕竟寡不敌众,如何能持久阻我万余大军来袭?”
“是以威逼之下,大将军当会晓以利诱,如此为我军平添助力,亦可减少此番荡寇伤亡。毕竟,大将军此行的主要目的,仍是在伐蜀一事上,自然要尽量拉拢盟友。”
邓艾一番侃侃言论,落及到旁侧的郭嘉耳畔,却也令他连连点头表示首肯。
看来自己所携于旁的这位少年,确有过人之天赋。对方仅仅以十五六岁的年纪,便是能够凭此而看到这一层,当真已算着实不易。
“士载啊,你有此见识,倒也颇属难能。只是曹公之心甚宏海广,恐怕他的目的,可并不只在于连寇伐蜀呐。”
郭嘉长袖挥舞,将双手置于身后,兀自远眺前方,呢喃自语,神色在这一刻间,略显深邃。
“罢了,且看接下来,局势如何变迁吧。你我都是局中之人,这盘天下大棋,却也断难预判到诸路尽后。”
最后一声幽幽低叹之后,郭嘉也方领着邓艾,缓步归往中军大帐行去。
且说在那米仓山头主峰大寨山门处的旷地间,这百十来名原本负责站岗戍卫的寨中下属喽啰,这时已然彻底酣斗在了一起,他们原本便属两路阵营,经过今日郭里与秦烈的一场角逐、滋生矛盾后,便及互相看不顺眼起来。
山崖下方,那火折子引燃了雪化之下的蓬松杂草,竟而又再度燃起火焰来,只是因着大雪仍旧簌簌不停之故,为周遭融雪所点点侵蚀,却也不曾蔓延扩散。
而明火虽灭,但那余后浓烟却是滚滚升腾而起,于密林间扬上天际,若非现下仍是一派漆黑深夜,恐怕即便是在远处山下,已然能够清晰瞧出方位来。
“报——报告寨主,下方百步石阶山门处,复杂戍卫各处的寨中弟兄们,不知道因什么缘故,竟突然间,全都、全都打起来了!”
这时,原本已然颇为安宁的聚义厅堂内,前方大门便忽而传来急促脚步之声,接着一名寨中巡逻之岗哨小卒,便及慌忙快跑冲入,单膝跪下抱拳道。
他话语匆匆,口中气息微喘,言语尚还带着分明的惊魂未定。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在这个当口,他们为何会突然起了内讧?”
郭里乍将坐下准备休息片刻,这时听到下属如此匆忙来报,当真是如遭雷击一般,蓦地又站直了身躯,走下高台堂中来,冲着那名小卒,厉声问道。
那小卒垂首茫然道:“属下,属下也并不知情呐。还烦请寨主与二当家的,前去瞧瞧罢。”
“走,你在前面带路!”郭里也不及多思忖什么,赶忙抬手冲这名小卒道。
范春这时心有所动,上前一步来到郭里身侧,主动提道:“我也随你同去。”
郭里面色微动,略有迟疑,便及首肯笑道:“好。”
眼下瞧得自己爱妾这般主动,想是有相助排忧解纷之意,看来她也算是明白了,自己与整座山寨同船同命,倘或寨中安危不解,又何谈处理个人恩怨?
待两人身形步出之后不久,在这方聚义厅内一角,忽而那名熟悉黑影,便自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