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希推开冷冻室沉重的金属门,冷空气扑面而来,他经过许多尸袋、沾血的塑料罩和僵直伸出的双脚。双手用棕色纸袋包裹的是死状凄惨的尸体,小尸袋提醒他想起一粧婴儿猝死案和一个在自家水池溺毙的幼儿。火灾受害者的尸体仍然裹在碎玻璃碴和污泥里,原封不动。龙泽希把尸架推到惨白的荧光灯下,换了衣服鞋子,离开验尸间,走到办公室和会议室所在的区域,那里远离尸体,位于一楼的另一端。
将近八点半,医生和其他职员端着咖啡在楼里四处走动。龙泽希走向费丁鹏敞着门的办公室,一路淡淡地和同事们互道早安。他敲敲门进去,看见费丁鹏正在打电话,一边匆匆在纸条上记下留言。
“又有了?”他用下巴和肩膀夹着话筒,哑着嗓子问,手指耙抓着一头乱发。“地址呢?那位警官的名字是……”
他只顾低头记录,没有看龙泽希。
“你有本地电话吗?”
他迅速抄下号码,不忘确认一次。
“死因明确了吗?好的,在哪个路口?你在巡逻车里吧?好吧,你先去。”
费丁鹏挂了电话,一大早就愁眉不展。
“什么案子?”龙泽希问。看来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可能是机械性窒息。女性,有酗酒和滥用药物的记录。她卧倒在床边,头靠着墙壁,颈部严重扭曲,全身赤裸。我想我最好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肯定得有人去现场查看。”龙泽希说。
他明白龙泽希话里的意思,“如果你没意见,也可以派文文去。”
“好主意,因为我必须尽快处理那名火灾死者的尸体,需要你的协助,”龙泽希说,“尤其在开始阶段。”
“没问题。”
费丁鹏推开椅子,挺直强健的身躯站起身。他身穿卡其裤,白衬衫的袖子卷起,脚蹬一双锐步运动鞋,结实强韧的腰上扎着条旧编织皮带。虽已年过四十,他依然热衷健身,体格一如龙泽希刚接掌法医办公室雇用他时健美,若能对手头案件也如此用心就再好不过了。他一直尊重并忠诚,虽然有些温吞匠气,但很少妄加揣测或犯错。在龙泽希看来,他是个规矩、可信而且可爱的同事,龙泽希不会考虑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来担任副手。
他们一起走进会议室,长形会议桌光可鉴人。肌肉组织和器官的图表、模型,解剖骨骼,还有挂在墙上那些从旧办公室移来的前几任首席法医的旧照片是这里仅有的装饰。这天早上,龙泽希在会议桌的主席位落座,出席的还有三名代理首席法医和几名助理法医、实习医生、毒物检验师和行政主管。此外,还有一名虹市医学院的学生来此研习选修课程,一位正在各法医办公室巡回访问的法医病理学者。他主要观摩连续杀人案件,了解枪击伤口的相关知识。
“早安,”龙泽希说,“我们先了解一下目前有哪些案子,然后开始讨论火灾案件和相关情节。”
费丁鹏开始就那桩疑似机械性窒息案件进行说明,接着负责市中心区域即办公室所在地区案件的主管李琼悦迅速汇报了其他案件。一名中年男性先冲女友头部连开五枪,然后轰掉了自己迷惘的脑袋;一桩婴儿猝死案、一桩溺毙案;一名年轻男子大概在开着马自达敞篷跑车时换衬衫领带,结果撞树身亡。
“哇,”名叫赵福德的医学院学生说,“这你们如何断定?”
“因为他的背心脱了一半,衬衫和领带堆放在副驾驶座上,”李琼悦解释道,“他可能刚下班,赶去酒吧和朋友见面。以前我们也遇到过类似案例——边开车边换衣服、刮胡子或化妆等等。”
“这类案子让人很想在死亡证明书的死亡方式一栏填上‘愚蠢’这个词。”费丁鹏说。
“也许各位都已经听说,嘉莉从疗养中心逃跑了,”接着龙泽希说,“虽说这件事不会直接对我们办公室造成冲击,但还是应该高警觉。”他尽可能表现出就事论事的态度,“我们得准备好应对媒体。”
“已经有记者打电话来问了,”李琼悦透过老花镜斜睨着龙泽希说,“从昨晚到现在,答录系统已接了五个电话。”
“都是关于嘉莉的?”龙泽希问。
“是的,龙医生,另外还有四个是打听乐市大火案的。”
“请大家注意,”龙泽希说,“在这关头绝不能对外透露任何消息,无气关于疗养中心或是乐市大火案。今天,费丁鹏和我会在楼下忙一整天,若非重大案件,一概不予受理。这起案件非常紧急。”
龙泽希环顾会议桌,与会人员个个神情严肃,但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
“目前,这起案件属于意外、自杀或者谋杀尚无定论,那具焦尸的身份也有待确认。梁静,”龙泽希对毒物检测师说,“紧急进行酒精和一氧化碳浓度测试。这位女士也许会滥用药物,因此你也需要做安眠药、安菲他命、甲基苯丙胺、巴比妥酸盐和大麻等毒物筛检,越快越好。”
梁静点了点头,记了下来。龙泽希又花不少时间阅读李琼悦为他做的剪报然后回到走廊那端的停尸间。他再次进入更衣室脱下上衣和裤子,从储物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