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钺点头道:“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毕竟未与咱们打过交道,辗转托人之事,人家难免小心。”
老金笑道:“魏司令戎马一生,在滇西抗战中,也是出生入死,不想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惨淡离开。”
唐钺无奈道:“魏司令追随先总理,参加过北伐,鏖战过忻口,又挥师远征,如今东北失利,作为东北剿总司令,他也只能代为受过,不然,难道真的要委员长承担骂名吗?”
老金问道:“听说魏司令的罪名,是犹豫不决、错失良机、致失重镇?”
唐钺点头道:“总之,委员长认为,东北战败,主因在魏司令,所以将魏司令拘禁在寓所反思已过。如今魏司令要走,咱们就当没看见吧,其实魏司令现在留下,也于事无补,毕竟与委员长已有嫌隙。”
老金说:“他的目的地应是香港,我去提前通知盛墨一下,别到时出来搅局。”唐钺点头,其实心内还是有些失望的,魏司令一家是被保密局的人从广州带回南京的,之后被宪兵监禁在南京。东北失利后,他从东北、北平一路南到达广州,难怪南京方面怀疑其生异心。若放在以前,唐钺断不会开这个口子,即便自己不动手,也会将这个消息散给保密局的人,但此时不同往昔,大家嘴上决绝地声讨魏司令、心内却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各打算盘之际,唐钺不想再多生事端。魏司令若能顺利抵达上海、到达码头,只能说明现在的南京、上海保密局,都是一帮废物,阻拦他不是自己的任务,自己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老金刚要走,李丰匆匆跑进来、一脸凝重地说:“傅长官刚刚通电全国,宣布起义了。”
唐钺、老金一脸愕然、惊得半晌无语。
唐钺和老金、李丰、那鼎、陈图南、宫程合计了一下午,局势的发展真的比估计的还要严峻,看来原本的计划,必须要重新调整了。
晚饭后,唐钺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对老金说:“这几天我回家去住,您准备一下,带两个孩子去找子路吧。”看着老金并不意外的神情,唐钺笑笑说:“咱们不能都死了,您这一去,就不要回来了,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说完,换了衣服,让老秦去开车回家。
去年春节前,唐钺已将两个孩子接到了上海,苏兰和蕙琳跟了过来、又在上海请了一位新的20多岁的奶母,三人一起照顾孝钦、孝锴。
陈青生了一个女孩,也一起回了上海,起初住在陈天戟家中,但因为陈天戟的新婚太太来了上海,苏兰和蕙琳缺少照顾孩子的经验,唐钺公务繁忙又不常回家,陈青就经常带着女儿过来照应,一来二去就经常留宿在杜美路唐钺的家中,唐钺没有言语就算默许了。唐钺也是无奈,陈青母女目前的窘境,唐钺、苏兰心知肚明。除非父兄亲迎,她是不能再回陈家的,陈天戟更不敢接她回家。在陈青这件事上,唐钺现在很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态度坚决一点,陈青就不会走出草原,也许光景就不一样了。其实陈青很漂亮,人也随和,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勤快肯干,手脚麻利,在家里都能顶两个仆人。陈青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唐钺少年记忆中母亲身边的姑姑,只是年轻一些而已。总之怎么看,陈青都不是唐钺喜欢的女子类型,很难将她当内人留在身边。现在外人把她当姨太太看,她则心无旁骛地一心养女儿,时间长了,难免会耽误她。唐钺想不出个头绪,心想算了,看看她自己的意思吧,若想留下,就多给她些钱;如果想跟着走,为奴为仆,就是她们母女天生的宿命了。
唐钺每每一进家门,都是一幅孩子吵、大人叫的热闹非凡场面,每当此时,唐钺都会想到,甄梅若在家里,那该是一幅怎样的开心场景。
甄梅自从前年的夏季一别,就再无了音信。每当有人问起,唐钺告诉众人的是,太太去纽约办事了,除了周至瑜和盛墨不信,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都无暇顾及他人之事,唐钺一说,别人也就那么一听、姑且相信罢了。当然也有好事之徒背后议论,妻妾不能同处,气走了太太而已。
唐钺倒是想,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这个心狠的女人,一定是与秦城那些人一起,在追寻她的梦想,如今战火纷飞、尸骸遍地,唐钺无暇再寄希望其它,只求她平安就好。当初,唐钺觉得甄梅极端幼稚,抛下幼小的孩子,跟男人似得去做一些傻事,但时间久了,唐钺倒有点心生敬意了,这个甄医生,比周至瑜那类女人还要梦幻,属于自己难以追逐的那类女人。唐钺以前的印象里,女性都是待在家中,即便走出家门如周至瑜,也有父兄、丈夫的呵护,否则光景都会惨不忍睹,这也是唐钺一直宽容周至瑜的原因,在一个男人争锋的世界,男人们大多都落个尸骨无存,更何况这些刚刚走出家门的女人。
虽然没有甄梅的任何消息,但唐钺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分离。也许,从一开始,唐钺就晓得,甄梅不会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除非用绳子绑上她,但捆绑不成夫妻。唐钺很现实,几乎又回到再次见到盛婉真时的想法,她当时差点被自己误杀,上天网开一面,就是一种天赐。唐钺当时潜伏在沦陷的上海,没想着自己能活下来,也没想着与她有未来、甚至能不能活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