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热闹的小院里开始有了些光亮。
顾珩发出一声喟叹,而后微微扬起那张侧脸看向身后之人,“回去再找你算账!”
今夜会发生怎样的事,顾珩早就知道了的,可他却算不准这个妹妹竟为了裴景年来找方荣。
以身犯险一向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她如今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兄长,就是他派人刺杀裴哥哥!”
月色起了层清幽幽的薄雾,似纱绢拢在少女单薄的身形上,她无视于顾珩的警告,话里带着几分哽咽和怒气。
方荣疼得嘴角抽了抽,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顾将军,此话真的是郡主殿下误会我了,我与裴世子素无恩怨,又怎会好端端的派人去刺杀他?”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皱着眉缓了缓,又道:“定是什么人眼红于如今陛下对我们方家的宠爱,这才攀咬到我的头上来。”
他作势义正言辞,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对对对,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顾将军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方二公子的意思是,这满院子的死士也是有人故意放到你的身边的?”顾珩唇角牵起一抹讥笑,眼神晦暗交杂的望向他。
“是,自然是......”
方荣不敢正面回他,只悄悄抬起一双眼睛去打量说话的人。
一袭玄黑锦衣,乌发被金冠束着,整个人如出尘的墨玉,浑身流动着精致无双的光泽,他生得俊美高大,一双狐狸眼中盛着藏不尽的慵懒和无畏。
明明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已驰骋沙场数年,鲜衣怒马的年月里,不知踩过多少蛇虫鼠蚁,杀过多少敌寇,只一眼望去,身上便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噬人气息。
一如那日众星捧月般,从北越征战归来。
他害怕他,连他的父亲都极其忌惮,所以一旦落到他的手里,他这条命必定保不住。
“这些死士怎么来了我的院子,我也不知。”
“兴许是要将西市之事罪名坐实,好让我们方家在这京都城再无立锥之地!”
他眉眼间极度温顺可怜,胸口的痛又让他看起来孱弱了几分。
可顾珩望着他的那双眼中,是无尽的冰冷与讥诮。
“方二公子不喜欢说实话,那便与本将军换个地方,喝喝茶下下棋,没准儿就说些什么出来了。”
顾珩不咸不淡的伸出手,身后便有一人上前道:“方二公子请吧。”
砚儿目光冷淡,腰间的佩剑在月光的映照下渐渐有要先发制人的气势。
方荣睨了眼对面的砚儿,却被那道清冽的眸光惊得抖了抖,压迫感袭来,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可他今夜一定要给出个交代,否则真被“请”去宁国侯府,只怕他爹也不敢轻易去捞他。
顾珩想要的是什么,是刺杀裴景年的证据,还是因着西市之事而来他无从知晓。
可做这一切的人就在这院子里,只不过,不能是他。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竟敢闯进长史府邸意图刺杀!”
方荣对着那些个死士冷冷一喝,又道:“来人,将这些刺客全部就地正法,好给本公子和顾将军一个交代!”
“方二公子,你!”
死士神色一惊,显然也没想到方荣对此竟会过河拆桥,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他们头上来。
刺杀文铮和裴景年,可是他们经过方荣的命令才动手的啊。
“你什么你,今夜被顾将军撞个正着,焉知还有活命的可能?快些束手就擒吧,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方荣无视那些死士惊诧恼怒的神色,作势就要喊人来。
可那些死士也不是任由人摆布的,惊了半晌过后也终是明白,方荣这是要将他们推入火坑,好保住自己的命。
他们是江湖的人,虽说干的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可如此被人出卖戏弄,也委实不讲道义。
“方荣,你如此背信弃义,那便与我们一道上黄泉路吧!”
今夜遇到顾珩,逃脱的机会本就渺茫,既是这样,倒不如鱼死网破,争一丝生机。
为首的死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顾不得方才被顾珩狠狠踢中的那一脚,举起剑便往方荣迎去。
“你,你们好大的胆,顾将军在此,你们也敢如此行凶吗?”
方荣面色开始发慌,众死士的眼中俱是流着逼人的杀意,毫不留情的看着他。
顾珩手中的剑尖抵在地上,剑柄处两手交握,高大的脊背慵慵懒懒的挺着,看着毫无要出手的样子。
怕了,真是怕了。
方荣着急的看向顾珩,却只见对面的人朝他一笑,语气极淡道:“方二公子不愿换个地方,那便受受苦也好。”
此话,便是不管他这事儿了。
承认刺杀裴景年,必定会被顾珩拿去处置,可如今面对死士,他亦是逃不了个“死”字。
刹那间,生与死离他如此之近。
他喉头一动,背上竟洇了层薄薄的冷汗,死士扑面而来,强大的冷风引得他膝盖抖了抖,僵持几下,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