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日。
燕军攻克雁门北部门户强阴。
二月二十六日,燕军围困雁门重镇平城。
如果平城失陷,并州核心腹地,都将暴露在燕人铁蹄之下。
平城之中,只有六千守军,面对十万燕军围困,自是岌岌可危。
平城县令魏长生为使者,进入燕军之中。
大帐中,长孙日成正拿着小刀,慢条斯理地切割一条烤羊腿。
“你可以说三句废话。”
魏长生心下微微一颤,但想起上头的指示,只能强颜欢笑道:
“敢问元帅,到底是要钱要粮?只要能化干戈为玉帛,大周愿意尽力满足。”
长孙日成停下切肉的小刀,抬头皱眉问道:“这是你们朝廷的意思?”
魏长生道:“当然是朝廷的意思,否则便是战死,也不敢辱了家门。”
长孙日成闷闷地反问道:“你们南朝,为了叫我退兵,连脸都不要了么?”
魏长生其实也不太理解朝廷何必如此不顾体面求和,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必定要炸。
长孙日成沉声道:“是你们周人先咄咄逼人,把我大燕上下逼得走投无路,现在却还要来装好人?!”
魏长生一脸懵逼,道:
“元帅说笑了。”
长孙日成一脸郁闷,和这个糊涂的,实在是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
撵走了魏长生后,长子长孙正德匆匆来报:
“爹,下面有几个部族的人开始溜了,说是要躲避周人催债。”
长孙日成默然无语。
周人不计成本拉拢燕西各部,燕国权贵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周人会这样打这张莫名其妙的牌。
但凡这债落在某个周人头上,他长孙元帅说什么也要带着手下儿郎直接去砍死债主。
可是,债主是整个大周,无论如何也赖不掉。
“爹,您若是再不管,人可就跑光了?”
长孙日成苦笑道:“人心散了,如何管得住?我欲与周人死战,奈何周人连战死的机会都不给。
周人就是给我们软钉子,叫我等自行溃散。
可若是这般无功而返,长孙氏危矣!”
长孙正德听到亲爹如此说法,心中震骇不已:“爹,何至于此啊?这也不是您的错啊?”
长孙日成苦笑道:“孩子,我等上位者,何时是论对错的?为今之计,我只有战死沙场,才能保住长孙氏。可惜周人根本不给机会。”
长孙正德神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道:“爹,要不破了平城,屠城以自证?”
长孙日成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老大,旋即招招手。
长孙正德以为亲爹要面授机宜,赶紧凑过去,却只听“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耳畔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这个又蠢又坏的废物!”
长孙正德被扇得眼冒金星,趔趄跌坐在地,左手捂住脸颊,委屈地道:
“爹,你有气干啥撒我身上?”
长孙日成余怒未消,右手指指点点地指着儿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周人逼他,燕王也逼他,所有人都在逼他,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偏偏长子,还是这么个又蠢又坏的废物。
天欲亡我长孙氏乎?
次日。
燕西多部首领联袂请求退兵,长孙日成只是不许,还打了带头的察哈尔博罗特五十鞭子。
博罗特等燕西南七部首领,带人连夜撤军。
燕国十万大军,瞬间只剩下六万。
没走的部族也人心浮动起来,
为了提振士气,长孙日成组织了燕军攻城。
长子长孙正德为先登,阵亡于平城脚下。
周人再次派出使者,愿出十万石粮草、三千石茶叶、一万匹布为军资,希望燕国撤军。
不得不说,没走的燕西各部首领都怦然心动了,军心愈发涣散。
只有长孙日成知道,只要这次退了,以后就很难调动燕西进攻周国了。
周国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渗透燕西,会有越来越多的燕西部族和周国眉来眼去。
可是,便是不退,他又能往哪里去?
他最多也就是带兵把雁门的平城、马邑、阴馆城祸祸一遍,对周国来说,这只是纤芥之疾。
事实上,从他不敢斩周使以自证那一刻起,他就不敢把事做绝,总要给长孙氏留条后路。
前几日,周军用一千多门虎蹲炮,正面击退两倍于己的匈奴骑兵,给草原部族造成的震撼,至今未平。
过去二百年来,焦灼的草原态势,忽然急转直下,周军已经呈现出碾压的态势。
三月初六,匈奴放弃西套,全军西撤的消息传来,燕军军心再次震荡起来。
仍在坚守的燕西各部首领,集体逼宫,要求主帅必须立刻接受周人的和谈条件。
一旦周军东顾,可就没有这么好的退兵条件了。
只有五千本部的长孙日成,被迫与周人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