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洛希说要去一趟扬州,菖蒲不免些担忧,“那汤大人如今寻了几日都找不到汤姑娘回去,十分生气,姑娘要万分小心。”
“是他应该小心才对。”
洛希说着眼底里闪过一丝狡黠。
菖蒲也察觉出来了,正喝着茶,抬头一对眼就发现了墙上一张发黄的旧历表。
她在外行动多了,眼睛也尖,自然留意到圈红的地方,即便朱砂褪色,她也一下子就想通了洛希为什么想要到扬州去的原因。
菖蒲心里一笑,改口道,“忘记有一件事,宋大人托我来问姑娘安。”
“那呆鹅过得好不?”
“好极了。”
“小妮子。”洛希嗔她一句。
捧杀茶一饮而尽,垂眸一笑,又望向菖蒲,“你不去吗,这样的大日子?”
“不去了,顾书亭一直在查我行踪,我看见姑娘已经很冒险了。”菖蒲用着成熟的语气,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褪去青稚嫩,默了默,看向去意已决的洛希,斟酌一下,说道,“宋大人其实还给我留了一句话,说凡事是不可强求,但愿你我不要避嫌才好。”
洛希听到这里愣了愣,手里还拿着一条五彩童子游乐图的毛毡,这是宋延皓差人送来给小宝的满月礼,他事事都记在心上。
“知道啦。”
她头一次听劝。
过了天亮,洛希化作一名下山的老道士,梳起发髻,簪上莲花木簪,穿上老旧的水田纹的大袍,破烂的道鞋,往扬州去。
她没有直接到知州府邸,而是先去看望了一番藏起来的汤小姐,聊了几句话。
半夜就轻而易举潜入知州府第,见了汤罗文,他如今快五十了,身材高大,十分历练,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行伍匹夫。
见了洛希闯进来,但也不怕,也不喊人,他正在卸下铠甲,八九十斤的东西不在话下,话也充满了威严之势,“你头上有莲花簪,贵道士是受两院差遣而来的,也不必做什么说客,雪琪是我的女儿,她嫁给清北节度使是最好的归宿,尔等再蚍蜉撼树,否则莫说付娘……两院楼我也照样拿下!”
“听说汤姑娘有一次哮喘突发,十分严重,要范南群公家的人参才能治,群公为人嚣张跋扈,说什么都不给,听说是大人一连几天都跪在门口,为群公鞍前马后,为他端痰盂,刷马桶,所有的连粗使丫鬟仆子不愿意做的事大人都做了,胯下之辱都忍了下来,就为了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如今,大人却要自己将这颗明珠往火堆里送?”
“这是报效朝廷。”汤罗文似乎听多了说客的词,耳朵也听得起茧子,冷说道,“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我自然遵从,她若是哪一天成了寡妇,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数。”
“大人,你真心是舍得这个女儿?”
“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之说?”汤罗文转头坐到大椅上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语带嫌弃,“我看你一个出家的老道士,怕且没有成家立业,没养过女儿,也好来做说客?”
“我也有过女儿。”洛希笑笑,像是八卦家常,突然拿出一个药盒置在桌上,而后话锋一变,“正因我有女儿,就知道一个为子女计算的父母会做出什么事来……”
汤参军脸色一青。
“看来大人知道这是什么。”洛希端详着对面人脸上的变化,看着他下意识的手停在佩刀处,浅笑着,“大人,刀剑无眼呢。”
“你……!”
“这乌虚散一旦被有哮喘的人咽下,情况危急。”她浅笑着,如今都不用她忙着下一步打开药盒展示了,“我见那汤小姐性子虽弱,但脸色红润,不像是哮喘在身,指甲盖大小的挖了一点泡在茶里,她喝了…还是那样的生龙活虎,都怀疑她是不是———”
“闭嘴!”汤参军的手在颤抖,似乎内心在挣扎着是否要和洛希扯破脸皮。
洛希倒是没有说出下半句,稍稍往后仰,靠在黑椅上,脸上冷清,单手托腮,如同上位者居高临下瞥着强装镇定的汤参军。
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在他身上百般无趣的转了一圈,冰冷的目光挪到不远处,幽深懒散道,“…付娘,你不出来见见我?”
那处的帘子猛地动了动。
汤参军正欲阻拦,那处已主动走出来一个衣着端庄中年女子,脸色憔悴,摇了摇头,“夫君,你不必再替我遮掩下去了。”
说着,她又往前了一步走向洛希,单膝下跪,沉重道,“楼主,属下该死,所有惩罚,一切都只外我一人,与夫君无关。”
“不、不关她的事!”汤参军猛地知道面前的老道士是两院楼楼主时,想起传闻两院楼楼主极为凶狠毒辣,立马护在付娘面前,“是我指使了那侍女装成我女儿替嫁给清北侯,是我歹心!付娘她不过听令于我,她从未脱离两院楼,不会让您付出代价的…!”
“呵。”
洛希斜眼冷冷凛了过去,“你俩也未免觉得自己有什么半斤八两的本领了。”
付娘和汤参军语塞,本来计划替嫁的人被两院楼劫了去,不得出此“恶言”相向,未料招惹到楼主亲临,如今是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