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是粘稠的水泥鳅,尤其是秋雨,绵密而悠长。它不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也不像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夏雨。它就是这样悠长而清冷地下着,将有仍氏部落笼罩在一片潮湿阴沉的灰色幕布之下。大多时候,人们只能在木屋的泥地上架起柴火,消磨那无赖而漫长的时光。可干柴很快就烧完了,烈火也渐渐黯淡成微弱的火星。于是,那珍贵的柴火也烧得少了。烟火气是一个部落的生机,伴随烟火的往往是烤肉的香味。可这秋雨已整整下了半个多月,连最出名的猎人也有些闲得腰酸背痛。那弓已悬挂在墙上很久了,马也有些无聊地卧在马厩里。可这些日子,只有少康一个人没有闲着。
少康整日早早起来,收拾打扫马厩,给紫电、青霜准备好草料和清水,待它们吃饱喝足,他还要用艾草在它们身上细细清扫一遍。每当这时,那青霜就安逸地卧在马厩的草窝里,闭上眼睛,一脸惬意地任凭少康梳理它的毛发。紫电毕竟老成些,依旧是站着,不时还发出热腾腾的哈气,似乎是在向眼前这个细心能干的少康表示谢意。
少康没有抱怨,也没有敷衍,他觉得养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别人常说你就是天天养它喂它,它不也就是畜生么?
可少康摇摇头,不,它们是朋友。马也是有灵性的。马能感受到人的喜怒哀乐,能察觉到人的阴晴冷暖。它们能从草料的粗细、饮水的清浊、梳毛时力道的大小察觉到养马人的点点滴滴。那马不是一般的畜生,那比卧在蛛网中间的蜘蛛还敏感灵性哩!
他有时会轻轻摸着青霜的额头,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去。仿佛这样他们之间就有了某种默契,一种仅存在他们之间的默契。
少康也没想到,那一天,正是他与紫电这种看似细微荒诞的默契救了他的命!
那时少康已经长大了,他的外祖父,也就是有仍氏族长任黔,破格任命他为牧正。牧正是掌管畜牧的官,列在三正之一。牧正与车正、庖正并称三正。车正掌管车辆,庖正掌管饮食,牧正掌管畜牧。
车正地位最高,第一个车正还是帝俊的后人奚仲。夏禹之时,奚仲发明了两轮马车。因为奚仲造车有功,夏禹便拜为车服大夫,后改为“车正”,还封他为薛国的国君,奚仲便成为薛国的始祖。
庖正地位次之,但庖正是庖丁之长,负责谷物饮食。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天底下没有比吃饭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因此庖正的地位也很重要。庖正的职责是管理厨房和厨丁,确保饮食的供应和烹饪的质量。这个职位在夏朝时期非常重要,因为它直接关系到夏后和贵族的饮食以及国家的饮食文化。
最后是牧正。牧正掌管畜牧,当然也负责暂时饲养那些打猎来的猎物。平日里牧正负责喂养牛羊,也负责驯化野马。牧正整天风吹日晒,还要和那些牲畜打交道,本来是一件苦差事。可少康不在乎,他不怕苦,也不在意别人喊他“马倌”“羊倌”,他是真的喜欢牧正这个职位。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落过一滴泪,这些他的母亲后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柔声叮嘱道:康儿,累了要歇歇,喝点水再干活……
可这时少康总是脸色沉着,闪着星辰般的眸子,背对着母亲,道:“娘,康儿不累!您先歇着吧。”
后缗也只能用手捋起额前的长发,叹气道:“这孩子,脾气还是这么倔!真是随你爹……”可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得不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少康的后背微微一颤,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可他还是站直身子,梗着脖子,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走远了。
少康俨然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可在母亲后缗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啊。
少康带着几十个羊倌在放羊,他们选择一块阴凉邻水的坡地,坡上满是羊儿爱吃的青草。
对于放羊,少康是有自己的绝招的。常人认为放羊不过是找块草场,拿根鞭子看着羊吃草就行了。可少康在养羊的这八年里悟出了四种放羊的方法。
头一种是领着放羊,也叫“领头羊”。牧羊人就像羊群的首领,在羊群前面带路。牧羊人可以选择合适的路,绕过急坡,控制前行的速度和方向,找到牧草茂盛又水源充足的地方。但牧羊人要记得时时回头,多留意那些掉队和贪吃的孤羊。
第二种是赶着放羊,也叫“追尾羊”。遇上天色将黑或是快要下雨时,牧羊人就要跟在羊群后面,拿着鞭子赶着羊群走。赶羊在平路可以很好避免独羊和慢羊掉队,但在坡地却不好控制羊群的方向和速度。
第三种是挎着放羊,也叫“精人放羊”。在平地放羊时,牧羊人会不近不远地站在羊群旁边;遇到坡地时,牧羊人站在羊群上坡的半坡;遇到田地时,放牧员站在地垄旁边看着以防羊群糟蹋庄稼。挎着放羊,可以居高临下,时刻保持最佳视野,方便观察羊群,用口令及鞭子配合扔石块的方法控制羊群前进的方向和速度,一年四季都可使用。但起初若是口令不熟悉,或是遇到几只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