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浅肆眯着眼笑看着这一切,想到了方才自己的计划,回想着商赋的模样,泛着清甜的笑,和稀泥道:“万药堂多年的招牌,应当做不出此等丑事。”
随即有人点头附和。
章羽见她开口,也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偷偷拿眼神瞄她。
玉浅肆假作不知,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歪着头轻声道:“可这位老婆婆形状可怜,声清气足,确实也不像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想来是生了误会,不如各自道声对不起,就此揭过吧。”
“是呀,是呀。盲婆在龙源城帮工多年,何曾见过她手脚不干净?肯定是误会。”
盲婆低垂着脑袋,瑟缩着,不愿接玉浅肆的话。
那管事的犹自气怒未定,见一群人聚在一起,眼巴巴望着自己,其中不乏其他两家药房来凑热闹的熟面孔,当即冷着脸囫囵地说了声:“对不住。”
盲婆依旧低垂着头,并不表态。眼见管事的怒气又要涌上来,盲婆这才缓缓福了一福,聊做让步。
一旁的章羽似也松了一口气,连忙使了个眼色,命官府的人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自己上前搀着盲婆。
而玉浅肆大踏步迈上台阶,依旧笑得似沐春风,朝着那伙计道:“把竹杖还给老人家!”
那伙计何尝见过如此笑靥,一时似觉落入了万花丛中,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管事的见他依旧杵在原地,从伙计手中夺过竹杖,扔到了茉娘脚边。
她扭头望着阶下,眼尾的余怒淡若烟尘,似那竹杖一般。可细忖了忖,回过头的瞬间,便换了一副神情。
人畜无害的浅笑中,添了几分忧思。
管事的见状,换上恭敬的表情,垂首一礼:“您里面请。”
玉浅肆微微颔首,进门时却瞥到盲婆不知何故,一把推开了将竹杖递给她的章羽,自己摸索着离开了。
万药堂内,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倒让玉浅肆有一瞬的恍惚,似是回到了多年前的玉家,天井中落下的寸许阳光,将满屋令她咂舌的奇花异草分为阴阳两处。
“小的是这里的管事,姓孙。”孙管事见玉浅肆形容气度不凡,不敢有丝毫怠慢。
“实不相瞒,阿爷带着我来龙源寻些古玩,也算是散散心。可入城第二日便一病不起。”玉浅肆学着江南轻言巧语的声调,带着些苦意道:“虽有一位随行的老医,可那是阿娘离世后,姨娘因怀了阿弟,从外面召来的,并不是家中惯用的医生。这几日,他的药日日开着,却不见阿爷清醒。我也想过使人带他来万药堂,可那医生不准,那些家丁都只当我年幼,也不听我的......”
说到这里,玉浅肆停了下来,垂着头似哽咽状。
良久,才缓缓道:“我打听过了,万药堂可是龙源城最负盛名的药房。你们的坐堂大夫定也是极好的!若能根据我描述的症状对症下药,说不定,能让阿爷先清醒过来。届时我也好带他来万药堂看病。”
孙管事只道是这女子可怜,失了母亲的仪仗,又被姨娘坑害了父亲,心中怜悯之情泛滥,早就让他忘却了方才的种种不快。连忙将玉浅肆请进了隔间,使人备茶,自己去请大夫过来。
玉浅肆一直微垂着双眼,双手绞着帕子,似是在强忍难过。
孙管事离开后,便有伙计添上了热茶,并抱来一个炭盆,还在炭盆里添了一把碎末,整间屋子立刻散发出一股清香。
待伙计离开后,玉浅肆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细细一嗅,薄荷茉莉。
应当是晒干后加入檀木屑,做成了香料。想来是药材的边角料,这倒是个物尽其用,且有些独特的法子。
她看着桌上热茶蒸腾的热气,心下稍安。幸而离京之前,少主为她准备了多个照身帖和过所,方便她们路上便宜行事。昨日晚间,她便将昨日随口诌的话补了个齐全,还使银钱寻人扮作她重病的父亲,被抬进了客栈。
今日的说辞,也是她昨日思忖了许久定下的。只有这样,才好解释为何不能上门看诊,以免露馅。
不多时,一白须老者踱进了隔间,说话软语轻言,想来同那孙管事一般,已经对她悲惨的身世有所了解。
“姑娘,老夫虽能通过转述勉强诊断,但毕竟不够对症,还需姑娘理解一二,再则,还需得姑娘说得尽量详细些。”
“理解理解,”玉浅肆连忙回道:“我这几日一直帮阿爷煎药,对他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玉浅肆颔首,寻了个饮食不节,嗜食肥甘酒酪的典型表征说与老者听。
果然,老者扶着白须松了口气,摇头晃脑道:“如此说来,令尊这是饮食不节、嗜食肥甘酒酪,酿湿生痰,加之行路感风后,诱发痰湿蒙蔽清窍,故而昏迷不醒。这个,倒不难办。”
玉浅肆做出一副心焦模样,急急问道:“那为何几日了都还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