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暖意袅袅的声音,沈昭虽然晕头晃脑,可还是道:“花泣,是你啊……”她不禁笑了,神色迷离缅怀,“瞧我,居然给忘了,忘了真实世界的你已经得到解脱了。”
花泣蹲身,同沈昭两两相望,他道:“五万年前你我萍水相逢却已是莫逆之交,本以为周天遭变,我成阵下魂,你我恐难有再见之期。而今雪中逢友,实是百感交集。”
沈昭迷迷糊糊的,她说:“百感交集嘛……花泣,相逢即是花谢,如此不如不见。”
花泣那双眼睛好似有万千情丝又好像空无一物,他凝着沈昭,说:“我听说了你的事,这三年你上天入地求那死而复生之术,可惜皆徒劳。”
闻言,沈昭用余下不多的力气哂笑,“所以你是来嘲笑我的嘛?”
话毕,花泣手中青芒乍现,便有一颗乳白的珠子悬在手掌,那珠子上有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金色流光,“我在阵下五万年,体内上古神源尚未耗散,此珠便是由神源凝结而成。”
沈昭闭眼不多作语,然而事实上她也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力气。
花泣继续道:“生死可易可难,玄之又玄,总在微末之末变化万千。亦可如阴阳,相依相存,绝不是非黑即白那样简单。所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谁又能说的清了?”
“我不敢断言你的朋友能否死而复生,但如果你想要继续走下去,继续找你的朋友,继续探究生死的奥义,便炼化这颗珠子。你的身体油尽灯枯,而今又舍了三魂之一,已然倒悬之急,若要枯木逢春,只能破釜沉舟。”
花泣看着沈昭的脸颊,苍白的几乎和周围的雪色成一体了,他默了一瞬,又说:“言尽于此,你命或许不由你,可今日我以神只之体,把你的命交到你自己手上。是生是死,如何选择,万望问心考量。”
不知过了多久,上头的雪萧萧而下,沈昭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她抬眼,拂去脸上的积雪。视野清明后,雪上空留人离迹,
花泣留下的乳白色珠子在她眼中晃悠,她抓来些许披散下来的发,早不是泼墨青丝,已经白了,全白了,成了死寂的颜色,毫无一丝生命的迹象。和这片没有尽头的雪山一般,让人压抑,让人放弃要生的信念。
“沈昭,到底……你还想活着吗?”
她疲软地贴靠在身后的石头上,花泣留下的珠子有着迷蒙的金光,在这死气沉沉之地,它却如日之升,不吝金辉。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师父啊,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人死了不就下地狱,入黄泉清洗记忆,再经由天命转世投胎么?难道还能有其他的可能吗?”
“若是有……那到底是什么了?”
她不禁笑出声,“我的好师父,你就总爱装,就连说句话也遮遮掩掩。”
高入云天的雪山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真真是千山层叠,孤鸟断肠,这牢笼之地叫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沈昭被一声清亮的声音拉回了魂,“主人主人,找了老远就只有这么一只老鼠,哎……这东西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倏尔,尚有距离的鎏镜跑了过来,他问:“看这脚印也不是主人的……难道刚刚有人来?”
沈昭盯着那颗珠子看,“是啊,一个朋友来看我了。”
鎏镜打趣道:“哪个朋友?说来听听?我竟不知主人还有这等通天彻地之能的朋友,能准确找到你在这里。”
闻言,沈昭没有回答,只是将那珠子握在手里,轻轻的又无力的,她说:“我本无心问事,却误入是非洪流,最后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如今失了前路断了后路,可我突然就不想死了,三分仙源尚在我体,如今又有神源加持,我究竟是想要搏上一搏的,要和那天命斗上一斗,看看最后会是谁赢?”
鎏镜闻言喜笑颜开,雀跃得他差点跳起来,“主人说的极是,我家主人怎么会认命了?”
沈昭起身,她转身缓缓地朝雪山深处走去,“就拜托你给我护法喽。”
“主人放心,有我守在这里,连只鸟都飞不进去的!”
沈昭徐步而去,但见手心的珠子,金光泛泛。
如今实乃死绝之境,这背水一战,她没有丝毫可以成功的信心。但也不知怎的,此刻她就想再斗一斗,这一生她都没做成功过几件事,这最后一件事她还就要尽心竭力,偏就不信她会一直倒霉。
攥紧珠子,已然到了雪山深处万行皆灭的地方。
“苏砚,等着我,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找你。天命上并没有你的气息,那便说明你还没有死不是?”
“等着我,我们总会再见的!”
……
九月的金陵,满城满山叶黄飘落,偶有料峭凉风过,更叫林间落叶簌簌。
往来客栈高朋满座,满堂哗乱轰杂。
三层雅座布置得文雅,暗黄的主色调再配上城外头的满山秋,便有种金风玉露的凄美感,更添文人风采。
这里坐了不下三十人,除却临窗而坐披着宝蓝大氅的女子外,其余的竟都是些稚气仍在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