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玉给傅钲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都没打通。
也就在这时,她右手小拇指突然紧缩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小指上的红线已经断开了。
她怔怔地低头看了半晌,这婚契除了能自愿解除,还有一个解除的办法就是一方身死。
她之前想让傅钲解除的婚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解开了,谁知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她顿时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傅钲真的从她生命中消失,那记忆中浓郁的色彩终将会褪色,湮灭在漫长寂寥的人生中。
往后余生,可能再也没有那个傻笑着喊她阿玉的人了……
怎么会这么难过呢?仿佛天地间失去了唯一的色彩……
叶凝玉唇角溢出血迹,滴答滴答落在素色长裙,像是雪夜里盛开的梅,妖冶如火。
她将血迹擦拭干净,仰头看着高大的玉兰树,树叶萧萧,枝条横卧,她好像看到了南轩熠和阿昭的一生,又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傅钲短暂的时光。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阿昭和她重合了。
她的眼眶温热起来,眼睛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的,一双如秋水的美目再次出现,盈盈水光盛着满天繁星,明眸善睐,风月无晖。
余恒远来的时候,叶凝玉也不知站了几天,她似是感觉不到疲惫似的,看着天空沉默,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丝丝和宛然劝了几次,她皆无动于衷。
木十九也来,他性子木讷,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余恒远站在叶凝玉旁边,仰头和她一起看着湛蓝的天,他面色云淡风轻,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思绪。
“傅钲,他走得不太安稳,傅家的意思,想找人超度一下,你——”
超度这事,道行越高效果越好,这天下,还有谁比她合适?
叶凝玉自然明白余恒远的意思,她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就不去了。”
余恒远嗯了一声,意料之中的事。
“遗,”余恒远刚说一个字,剩下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喉咙滚动一下,才接着说:“他们瞧了日子,后天日子还行,打算去殡仪馆了。”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叶凝玉淡淡的应道:“嗯,知道了。”
“葬礼定在半个月后。”
“好。”
余恒远转头看着叶凝玉,她面色淡然,瞧不出任何异常,似乎傅钲的死对她而言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
要说她不在意,可怎么会不吃不喝站了两天,要说在意,又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玉儿,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叶凝玉回过神看向他,清明的眼有一瞬的失神,又渐渐沉寂下去。
是了,他和傅钲本就长得有点像,她刚才该是把他错认成他了吧。
“你不是和他不合吗?”
余恒远说:“不过是小孩子吃不到糖的玩闹罢了。”
他和傅钲自小一起长大,两人都是傅余两家的天之骄子,虽然常拿出来做对比,可两人也的确有情谊。
只不过爱上同一人让两人心里生了嫌隙,嘴上常常说着最狠的话,可谁都不会真的想致对方于死地。
“呵,死还是生,命也。何时生又何时死,天意也,我能有什么办法?”叶凝玉自嘲一笑。
“傅钲,不该是这么个结局。”
余恒远没待太久,他小姑一夜之间病倒,傅首长分身乏术,他还得回去主持大局。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到了傅钲遗体火化的日子。
傅钲因公牺牲,一大早香烛街的街道上车辆行人络绎不绝,都是为傅钲送行的。
街坊邻居主动将街道清理干净,鲜花和黄纸摆了一地,免费供人取用。
唯有“渡”棺材铺,静悄悄的。
灵柩经过的时候,棺材铺还没开门。
傅钲守了多年的地方,踏了多少次的门槛,今日,闭门不见。
几年里,他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的香烛街,在今天即将画上句号,唯一一次以“过路者”的身份与棺材铺擦肩而过。
余女士坐在车里,看着渐行渐远的铺面,忍不住掩面而泣,她心里生了愤慨,没想到让他儿子念念不忘的人,竟是那么的冷血。
傅首长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她该有自己的生活。”
余女士痛哭流涕,“难道连送一送,都不行吗?小钲,小钲一定想见她的啊。”
傅首长想起曾经在余恒远的海岛上,叶凝玉让傅钲与他爷爷告别的场景,想告诉她说不定他们已经送别了,但想想还是没说,又何必徒增希望呢。
随他去吧!
同样忿忿不平的还有羊羊羊和傅钲的那帮兄弟。
秦三本也就是火爆脾气,傅钲对叶凝玉的心思那是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捧在人面前,可如今出了事,照面都不打一个,那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他在灵柩过后,让人砸了棺材铺的大门,带着人怒气腾腾的冲进去。
“叶凝玉,叶凝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