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我的病床前。
同病房还有两张床,一张还空着,一张睡着一个很胖的阿姨。
我看到床头贴着我的个人资料,床边有摇铃,床头有柜子可以放行李。胖阿姨醒来,跟我们打招呼,“哇,你们怎么这么多行李。带衣服没用的,穿不上。”
看她床头的卡片,名字是黄中华。
中华阿姨很热情,跟我们说有哪些物品要准备的。
“像那种床上桌哇,眼罩哇,热水袋哇,水壶哇,便盆哇,土豆哇……不过也不是谁都觉得必要,你们看自己需要咯。”
妈妈认真地记下,“谢谢阿姨,您知道的这么多,是不是已经做完手术准备出院了呀?”
“还没做手术,在等呢!检查个没完没了了,天天催都说还没排到我。不过也是,要先给急诊的病人做的。趁现在还能动,先享享福吧。”
我们刚放下东西,就有护士姑娘来叫我,带我去做检查。
不是,我还没做手术呢,怎么就推来了一辆轮椅?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上去,姑娘将我推出去,推进电梯,将我交给了另外的姑娘,接着推到放射科。
一路上很多人都看过来,开始是好奇,观察我的年龄后眼神里是怜悯,使我心里不太好受。
“你怎么穿自己的衣服呢?”在外面等待时那姑娘问我。
妈妈说:“我们刚到,还没来得及换病号服。”
“刚到?还没做手术吗?”
“没有啊。”
“那能自己站起来走吗?”
“可以啊。”
“那干嘛要用轮椅?”
我从轮椅上站起来,惊讶地和那姑娘对视,“不知道啊!”
妈妈说:“不是待会儿出来要用吗?”
姑娘将轮椅推到墙边去,“嘿,拍个片子而已,又不是做手术!哪里就用得着了,都不知道怎么做事的……”她一路嘀嘀咕咕,似乎和交接前的那位姑娘有龃龉。
手术前的检查怎么有那么多!
拍x光、ct、mRI,明明入院前已经拍过一次x光,才隔了一天又重新拍一次,片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还有血常规、尿常规、便常规、血生化、血清四项等等。
等好不容易回到病房稍作休息,中华阿姨已经打上了吊瓶。而我的吊瓶已经提前一步在这里等着我了。
“黎珪幸是吧。”
“诶我是。”
“打吊针了。”
第一次无病无痛地也要打吊针,还是三瓶。
还没吊完呢,又有姑娘进来要带我去做检查,妈妈说还在打点滴呀,那姑娘说没关系,就把吊瓶连杆拿起来举着走。就这样,我打着点滴不是做检查就是走在去检查的路上。
作为一个病人,我几乎比医生还忙,这合理吗?
妈妈去饭堂打饭,空床的主人回来了,是一个小男孩,右手被棉垫固定着吊在脖子上,在床上蹦来跳去,嚷嚷着让他爸爸给他买麦当劳,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妈妈打饭回来,我们分着一起吃,那位父亲跟我们打招呼,表情很羡慕,夸我乖,他孩子太过调皮好动了,这不把手摔断了都不安生,术后不肯吃健康清淡的食物整天撒泼要吃垃圾食品。
晚上终于能清闲一点了,中华阿姨无聊地玩手机看视频,抱怨她的家人不来陪床。我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写写日记,偶尔看看《语文知识大全》。说起来,在各位老师的“赠与”下,我已经收集齐了三科的知识大全,打算趁着暑假为小升初考试做做准备。我打小就有状元梦。可是闻着浓重的消毒水味,穿着超级加倍宽松的条纹衣,被焦虑恐惧不安的病房氛围笼罩着,很难看得进去书。
我觉得住院就像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每天的吃喝拉撒都要被记录,天天打营养针,隔几天就抽六小筒的血,收集小便大便做检查。我从一开始的面对着收集容器尴尬羞愧吓退便意,到后来已经能面不改色收放自如了。
一个星期的检查过去,未动手术,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