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宅院藕塘旁的水汀小榭里四个人并未去休息,只是撤去了酒水,烹起茶来。
芦颂张罗着布茶,营丘栿依坐在亭榭围栏旁,而雷厉也换了身道服盘坐在蒲团上,一副仙风道骨,只是这副雄壮身姿便是做了神仙也必然是护法的灵官。
至于宗淑则是在每个人的身旁点起了香篆来,这是用艾草、薄荷与雄黄调制的专用来驱除蚊虫与毒虫的香药,香气氤氲还有清心明神的功效,便是夏夜里,也让人少了许多烦躁。
再说这藕塘虽然紧凑却也别具匠心,盈水则为一个辐广三丈的好似‘圜’字的莲池,而此时枯水却又化作可流觞的曲水,雅似一个‘还’字,而这时节正是枯水时节,上水口似青龙吐水,滋润起‘睘’字形的莲花,蜿蜒而下便从水榭下面的出水口缓缓泄去,只是这出水口又有些巧思,好似老蚌含珠,这水流在这里潆绕起来,到形成了一个泉口,只是泉水是倒泄而出的,水流潺潺映着粼粼月色倒是显得整个庭院充满了灵动韵味。
“世衡,且麻烦贤弟将这妙物捞起来罢,这水池中镇了些时候,正好是清凉可口的妙处。”
营丘栿懒懒地用手虚指那落水处,水流翻滚中,宗淑捞起来一样青绿色圆乎乎的东西来,饶是他也算博文通识,竟也不知这沉甸甸的是个什么物什,还是雷厉走南闯北的见识广博,见了此物也没了清雅闲逸的神仙样,则是展颜赞道,
“如此体量的墨龙缠翠寒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大师兄,这便是寒瓜吗?”
“不错,只是这不是昔日蹻公行走南方蛮荒大陆所着《陷虏记》中记载之物,这墨龙缠翠乃是咱们大肇南疆有妙手选配植栽的新品,某也是行走于南方时才有幸品尝此佳品,秉文,你也来观赏观赏!”
宗淑将寒瓜放在茶案上,用白麻布仔细擦拭干净了,芦颂也是仔细端详,点头赞道,
“果然如《全芳备祖》中记载的一般,只是不知其中是个什么滋味?”
雷厉顺手抄起案头搁置的短刃,刀刃沾了沾冷水,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寒瓜剖成均匀的八块来,又将短刃擦拭干净放在一旁,
“这寒瓜便要切的快些,否则就可惜了汁水,”
这每一片寒瓜,果肉嫣红丰腴水灵灵分外诱人,颗颗黑籽好似含水的眸子,卧在如玉般的瓜托上,雅似美人横卧月牙床般,只是看着便让人喜爱。
“趁着凉气未散,咱们也不可蹉跎了妙物,”
懒意十足的营丘栿抄起寒瓜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懒,直把这琼浆伴着清凉往五脏庙里送。
“多自崧台得,天然碧玉团。破来肌体莹,嚼处齿牙寒。”
芦颂食罢也不禁感慨,
“这《全芳备祖》诚不我欺也!”
“秉文果然是通读百家,这本册子若非是通叟赠给我一本抄本,我竟不知世上还有许多奇花异草呢!”
雷厉却将笑颜收了去,确是莫名其妙的发问,
“秉文这本是我带给师尊与师叔的抄本,却不知这莱通叟如何的机缘?”
“肃仪兄有所不知,这本书原作者虽然当做闲情雅致的游戏之作,只是身边人却觉得颇有雅趣,于是便有几位张罗起了一个修书的书社,我这抄本乃是通叟的族兄弟所赠,却不知肃仪兄的抄本可是出自田氏兄弟?”
芦颂与宗淑看着他人却也不明所以,雷厉倒是舒了一口气,
“凡事总有源头,但某以为衡甫你是敢勇当先的性子,这等盘根究底不是你的行径!”
营丘栿点了点头,
“莱通叟本来也无意于此,乃是一个有心人请他帮忙了一件事,原本莱通叟便可完成,只是如今他已经不是书院的教书匠,乃是一县的父母官了,如何还能作抄书匠,只是碍于情面便托这同族兄弟代为之,而这本书却是被这人点名要了,只是莱通叟把这送给了我!”
“这有心人是大黎还是小黎?”
营丘栿却也笑道,
“却不想原来肃仪兄与惟公还有如此渊源!”
这话说的其他两个人更是云里雾里了。
“迷雾里面许多是非,你摸清了也就陷进去了!”
雷厉透着三分凌厉,若是寻常人只怕都没胆子接话了,但是营丘栿面对两臂之远的雷厉却依旧能强作镇定,一双精明的眸子紧紧扣着对方,虽不说话,也表明了态度。
“也罢,你我虽没这个交情,可是你却把我的弟兄们都拖了进来,那某便也有些话说开了,一年前我便已经结识了这部书的作者,也就是承守真,承公!”
这句话倒是让其余二人一惊,饶是营丘栿有些心理准备也是有些失色,果然接下来的话,已经顺着他们瞬间的想法而去,
“那时节,某奉了毕相公的令,前往端睦城与承公商议其起复转回庙堂之事,这些年各路人马都往承公那里去,都想着承公能有所态度,有人来软的,便有人来硬的。若非承公身旁有着许多好汉们倾心回护,只怕一日不得安宁。”
雷厉盯着营丘栿,目光炯炯似乎一道霹雳就在眸子里忽闪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