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霁是在第二日一早来的宋时微家,带着一大堆礼上门拜访,彼时宋时微正在睡梦中。
蔡婆子听见秦叔来问,为难地看着宋时微的屋子,家里除了在睡觉的主子,只有蔡婆子和秦叔在家,冯如茉莉出门采买去了。
可对方又是带着礼来的,虽是男子,但蔡婆子并不觉得主子见他有什么不好的,左思右想最后跺跺脚还是敲响了宋时微的房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出动静,蔡婆子实在怕主子怪罪,说话声音不自觉放轻:“小姐,门外有一位姓顾的公子拜访,你可要见见?”
屋内宋时微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向门口的眼神还有些迷茫,蔡婆子的话在耳中过了两遍方才反应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口:“先请他进来。”
“欸,老奴这就去,”想着主子多半在正屋接待,这会儿又刚醒,定是要穿衣洗漱一番,因此在看见青年公子的时候,蔡婆子笑呵呵说道:“烦请顾公子稍等片刻,我家主子刚起。”
顾霁先是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心中懊悔,抿抿嘴道:“是某来早了,打扰宋姑娘歇息了。”
青年虽衣着素衣,料子也算不上多好,想来家境一般,不过周身气质确实不俗,蔡婆子在以前的主家虽说不受重视,但也见过不少世面,单就眼前青年这般有礼的气度,一看就是读书人,且天资不凡。
蔡婆子脸上笑容扩大,等着时间差不多后才请顾霁进门,迎着他走到正屋门口就退下去厨房泡茶了。
顾霁面不改色走进屋内,抬眼就对上一双眸色沉沉的目光,当即作揖:“行舟不知宋姑娘还在歇息,贸然上门拜访,还望姑娘见谅。”
宋时微慵懒地坐在矮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说道:“都已经吵醒了,见不见谅重要吗?还是顾公子也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顾霁第一次与女子共处一室,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委实紧张,乍然听见她说的话,整个人错愕不已。
到底是自己冒失了,顾霁又行了一礼,神情诚恳:“姑娘若要怪罪,行舟任凭处置,只望姑娘莫要气着了身子。”
见他这样严谨,宋时微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声音倒是比刚才温和几分:“顾公子请坐吧。”
待顾霁在下首坐下,蔡婆子端着凉茶进来,给两人归置后又退下,期间未曾抬头张望过。
宋时微饮了口凉茶,早早被叫醒的郁气好了许多,转头看着顾霁:“顾公子找我有事?”
顾霁连忙放下茶杯,垂眸不敢看对方眼睛,只温声道:“姑娘在北境相救相助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之前不曾知晓姑娘来了京城,如今既然知道了,理应上门拜访,行舟现在身无长物,至少也要亲口给姑娘道一声谢。”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不过你既说你身无长物,那么报答一事,不妨等有出息时再报答吧。”
像顾霁这种有能力的人,宋时微怎么可能往外推,当初之所以救他就是想着日后有用。
从一开始,宋时微的目的就不单纯,自然是要应下报答。
“这是自然的,行舟亦不是忘恩之人,待来日有望仕途,姑娘有事尽管使唤,”顾霁闻言并没露出异样,心中对宋时微反而更欣赏。
“你如今科举之路不顺遂?”
“幸中榜眼,原本该去翰林任职编修,只是中途生了变故,如今不过是庶吉士,职事颇杂,月俸不过堪堪糊口罢了。”
宋时微来了兴致,书中只说顾霁前期很艰难,倒是不曾说明缘由,按照大历朝选拔,榜眼入翰林该是编修一职才是,怎会变成庶吉士?
心里这样想着,宋时微自然也问了出来:“什么变故?得罪了人?大官?”
顾霁复杂地看了眼她,还是老实说道:“张榜那日不知怎的遇上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后着人来问,我拒了。”
宋时微:……
好家伙,都是榜下捉婿,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就是猛啊,直接榜下捉夫。
“就因为你不愿结亲,工部侍郎便为难于你?”
顾霁抿了抿嘴,神色间有些迟疑。
宋时微了然:“如今任职编修的,是工部侍郎的人吧。”
“宋姑娘怎知?”顾霁这一刻全然忘了礼数,脸上惊讶毫不掩饰。
宋时微轻哼:“这很难猜吗?要么工部侍郎当真看重了你的才学,想将女儿嫁给你,要么就是想找个你的错处,光明正大把你拉下来,换自己的人顶上,对他而言,一本万利。”
“姑娘聪慧过人,行舟佩服,”顾霁苦笑一声:“原是满腔抱负,以为编修板上钉钉,未曾想终归还是权势更甚一筹。”
“人微言轻,很正常,若你背后有人入朝为官,哪怕只是五品官,工部侍郎也不敢这般行事,不过好事多磨,现在的挫折,也许只是你的机缘未到。”
顾霁大概没想到宋时微会出言安慰自己,心中郁气竟在这一刻平复,脸上重新带上笑容:“多谢姑娘宽慰,是行舟着相了。”
说罢顾霁站起身行了一礼:“时候不早,行舟就不打扰姑娘时间了,改日再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