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固瑒带的牙兵,就是他父亲仆固怀恩的亲卫兵。
这些都是仆固怀恩的身价本钱。
就说平日里吃的,那都不是一般士兵能比的。
一般的士兵,一日两顿,能看到肉都烧高香了,可牙兵是能阶段性吃肉的。
铠甲和武器就更不必说,牙兵的铠甲都是上等的。
例如此时李怀仙的三千前锋步兵中有一批顶尖步兵,这些就是他李怀仙的牙兵。
仆固怀恩的牙兵也几乎都武装到了牙齿。
在雪地上,重装铁甲步兵军团开始往前跋涉,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片铁块在雪原上往前推移。
他们所过之处,留下大量的脚印。
双方的精锐都以极限的方式向对方推进过来。
一方是幽州的精锐,是强悍的大唐边军。
另一方是朔方的精锐,也是强悍的大唐边军。
这个时候,双方的兵种一样,军备并无太大差别。
又是在正面战场上,拼的就是谁更能打了。
“儿郎们,跟随我一起砸碎那些叛军的狗头!”仆固瑒大声嘶吼出来,这一刻,这个铁勒族人爆发出了如同猛虎一样的气势。
跟随他一起的那些唐军举起手中的钝器,也嘶吼出来。
那一瞬间,他们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到极限。
脚步也明显加快,从走到有节奏地慢跑。
铁甲在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如同金属的海洋在流动,似要将大地崩塌下去。
“建功立业在此一举!”叛军的军官也喊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叛军士兵在铁甲剑戈中,也迅速被点燃。
每一次冲到战场上,叛军士兵都有一个理念,他们认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们出身卑微,但安禄山和史思明都让他们看到了人生往上的希望。
一个出身不好的男人,最能懂另一个男人想要往上爬的那股执念。
男人世界里的竞争是最残酷的,雄性是强者为尊,雄性在漫长的原始时代形成了奋力搏杀的精神。
雄性的这种精神就叫雄心。
当压抑的官僚体系禁锢住了大唐的每一个热血之士后,那些满腔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儿并不会因此真的沉默下来。
他们会去铁索坚固不到的地方,在那里,蛰伏的野心家们早已洞察到了人心。
他们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以后再也不用忍冻挨饿,你们的父母再也不必辛苦劳作,过来吧,拿出刀剑,展示出男儿的本色。
于是,这些帝国最强悍的士兵,燃烧起了自己。
对统帅们来说,他们有自己的立场。
但对普通士兵来说,他们是没有对错的,他们只是在遵循着人的本性,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和家人搏取一份安身之地。
叛军士兵眼中同样燃烧起了雄心斗志,他们也在为他们心中的人和事而战。
双方距离快速拉近,很快就能清晰地看见对方。
这个时候,他们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每一个人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喷吐出白汽来。
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早就没有了知觉。
不知是什么时候,双方终于正面遇上。
最先动手的是一个叛军士兵,他们有一米八的身高,体格魁梧到那身明光铠仿佛要被撑破。
他手中拿着一把斧头,那把斧头的头部甚至有些变形了,不知道砸断过多少人的骨头。
他的速度非常快,闷哼一声,斧头猛力砸在一个朔方军士兵的头盔上。
哐啷一下,头盔直接被砸凹陷下去,大片鲜血沿着额头涌出来。
那个士兵身体一僵,立刻倒在地上。
杀人者却已经来不及第二下,甚至在刚刚收回动作的时候,死去的那个士兵的战友直接用铁锤锤中他的天灵盖。
这一下,头盔上虽然只是出现一个浅坑,但天灵盖却瞬间碎了。
也是在一瞬间,另一个朔方军士兵的长槊刺中了他的眼球,扎穿了脑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双方就像两排浪冲撞在一起,响起的不是水花的声音,而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大量的士兵被冲撞倒地。
后面的人紧跟而来,快速冲击对方。
大片人倒下。
那场景,就像是在一片玄色的大地中间出现了一长条裂痕,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
在如此恐怖的杀戮下,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忘记了生,也忘记了死,变成了杀戮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