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夜,涂山淞没有来。
路辛夷整整等了一夜,胡阮送了烟雨来,她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多亏了路辛夷将一丝神力融入她体内,才算是保住了一丝气息。医师们看过之后,只提到了一个方法——用她亲生父亲的血,或许可以试着救一次。
等涂山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烟雨,眼中情绪复杂,众人无一人敢说需要父亲的血,只路辛夷一人,向他这个族长讨一碗血来。
他挑了挑眉,问一边的医师:“我的血?怎么还有这样的药引子?”
医师们刚想说话,就被路辛夷手上缓缓升起的神力吓得闭了嘴。
他也不再多问什么,身为族长,倘若一碗血真的救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即问一边的暗影借了刀,割破了手掌。
有了血,医师们也不敢多问,只照着路辛夷原来的方子去救治了,几人来到房外等候,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好消息。
“恭喜陆姑娘!多亏了族长的血和您的神力,小孩子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是得悉心照料着,如此,之后才能没有病根。”
路辛夷喜不自胜,胡阮也满心欢喜,几人进去看了烟雨,胡阮提出自己留下来照顾她,而路辛夷则去感谢涂山淞。
二人并肩走过花园,此处花园子比景国的更为繁盛,但处处布景,似与公主府的相似。
她走在园子里,觉得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昨天,昨天,也是涂山淞与她一起逛着园子,那时,她尚是一国公主,他走在她身后,那样温和柔情。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心中怀疑,不由得问道:“你这园子,是你自己布置的?你怎么,这么布置啊?”
涂山淞看着眼前之景,略作思考后。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很熟悉,很安全,便让他们这样布置了。”
她回过头来,看他,眼中尽是欢乐与欣喜,可她却一言不发。
他看着她,眼中虽有不解,像隔着千山万水,但还是觉得她熟悉,仿佛一个已经相处了很多年的故人,只是隔着一层纱,始终让人难以看清。
她终于开口道:“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他看着她,诚恳地坦白:“也没有刻意地去帮。我从未想过要成婚,可我不能不成婚,若非得要成婚,我想到的,只有你。”
她赌气嘟着嘴:“那你还昨夜一夜未至!让我叫别人笑话。”
他蹙眉,满眼歉疚道:“我与你成了亲,罗裳那边,又不得不交代,更何况,我想昨夜把今日的事都做完,这样,今天就有空陪着你了。”
路辛夷看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好笑,但随即又想到,他忘了自己,也定然忘记了父亲是因谁而死——如果没有仇恨,没有苦难,他是不是就会一直这样呆呆傻傻地单纯?
她心中闪过一丝心疼,甚至开始有些感恩罗裳,能让他忘记自己的苦难,哪怕忘了她也不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她真希望就这样一直忘着,也不错。
她故作嗔怒道:“你这呆呆的,晚上陪着我更好啊!”
说罢,她突然红着脸别过头去,天啊,我在说什么啊!
涂山淞走上前来,犹豫半天,才将一只手,慢慢地搭在她的肩头,可那也只是极为轻的触碰,像是在搂一个泡泡,如果力度大一些了,就会把它戳破。
可还没放稳,路辛夷就回过身来,一把扑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
他的心狂跳。
他强装镇定:“好,以后,我都陪着你,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忽然热泪盈眶,脸上笑着,眼中却流下了两行热泪:“傻瓜。”
她紧紧抱着他,尽管他对这一切还有点不适应,尽管他的两只手,还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起誓:“从今往后,我们抛却一切,不再问过去的事情,也不再记得所有伤痛,我们只珍惜当下,只描绘以后,只有爱。”
她说:“我的心太小了,我只装得下爱,我不要做什么伟大的人,只做你小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妻子,好不好?”
涂山淞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好。”
是夜,路辛夷在房内熟睡,烟雨则由嬷嬷们去照顾。
涂山淞坐在桌前看公文,想要剪去灯芯的时候,却不小心将镊子碰到了地上。
他起身绕到案几后面,蹲下身正要剪灯芯,却见暗处,灰尘之中,落的一只银蛇镯子。
拿起镯子,总觉得这镯子眼熟,仔细想来,是白天路辛夷手上戴的那一只,他想着,这个人怎么把镯子丢在这里了,便又回到她床前,想要为她戴上。
可一抬起她的手,才惊觉,这竟是一对镯子。
他心想,这定是民间的什么男女情侣之间的什么暗语,他一笑,鬼使神差地套到了自己手腕上。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里湿漉漉的,可又仿佛有一个暖阳,静静地晒干自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