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伊德里安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首先,就算两人真的动起了手,赫斯塔不可能伤他的性命,这一点伊德里安非常确定,因为水银针也有水银针的纪律。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按说无论对方是不是水银针,无论他能不能打赢这一架,他都应该对赫斯塔挥挥拳头,以表明自己绝不受辱的态度,这是尊严问题。
但在气血上涌之前,他忽然想起了阿雷瓦洛老总督,想起前不久赫斯塔在总督府被奉为座上宾的样子……他当然可以怒发冲冠,然而若是为此开罪了老总督,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影响,那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谈及影响——现在,此刻,这酒馆里这么多士兵都看着他,他今天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接下来他在兵营的形象和地位,影响不大么?
权衡的天平一旦开始摆动,那股原本应当冲破一切的怒火立刻就消散了。
在进退两难间,伊德里安突然低头笑了一声:“我说……有这个必要吗?你看,我们都是为老总督——”
“捡起来。”赫斯塔冷声道。
还不等伊德里安动手,莱凛已经先一步低头去拾身旁的钱币。她迅速将几张散落的票子码在手里,边捡边道:“没关系,我……我自己来……”
一旁埃丽也回过了神,像是骤然挨了一鞭子,然后低头开始和姐姐一起去摸滚到角落里的零角子。
伊德里安扫了一眼正在狼狈捡钱的姐妹,自己则温温吞吞地搜寻着地上的钱币。不多时,他发现自己脚边就有一枚银色的一罗比硬币,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捡了起来。
他攥着钱,正要递给赫斯塔,然而对面的目光戾气重得很,他喉咙动了动,看向莱凛姐妹:“喂。”
莱凛有些哆嗦地抬起头。
“钱。”伊德里安拨动拇指,将硬币朝着莱凛的方向抛掷了过去,莱凛立刻去接,结果原本握在手里的钱又掉了一地。
伊德里安这才走上前,蹲跪着把那些再次掉落的钱币聚拢、抓起,放到莱凛手中。
“好了吧!”伊德里安站起身。
赫斯塔两手抱怀:“你还应当为刚才侮辱她的话道歉。”
伊德里安瞬间抿紧了嘴巴,舌根一片干涩——这一刻,他实在为自己的忍让感到惊奇,他甚至都没有想要同赫斯塔理论的冲动,只觉得这一刻的脸皮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伊德里安看向眼前的女人,“不应该那么说你。”
“都是误会……”莱凛低垂着眼眸,“我明白……”
“好,”伊德里安点头,“话说开了就好,以后别再干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
“除非你能约束好你的士兵别上这儿来胡作非为,”赫斯塔再次打断了伊德里安的话,“否则罚金照旧,我说的。”
伊德里安恨恨地望了赫斯塔一眼:“没别的事了吧?”
赫斯塔抬手朝门边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是在示意伊德里安:你可以走了。
伊德里安一声号令,酒馆里的全体士兵纷纷起立离开。他最后戴好帽子,侧目看向赫斯塔:“……女士,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赫斯塔不为所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伊德里安脸色阴沉,转身离去,当他走到酒馆门口,忽然听见赫斯塔在身后喊他:“伊德里安。”
伊德里安应声回头,却感觉下颌忽地一阵剧痛。他几乎听见骨骼错位时的清晰脆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撞在了自己的吉普车上,而后重重地弹落在地。
周遭围观者发出了惊呼,士兵们面面相觑,却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这也是你应得的,”赫斯塔居高临下地站在酒馆的台阶上:“以后,你不准到这里来。”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赫斯塔折回酒馆,并将门从里面带上了。
……
莱凛和埃丽在后台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当她们重新回到酒馆大厅,赫斯塔与黎各还坐在那里。
一见她们出来,赫斯塔与黎各都站起了身。
姐妹俩的表情都有些茫然,紧接着又立刻变得拘束。
“还好吗?”赫斯塔问。
莱凛遥了摇头:“……没什么大问题。”
“那个人是从第三区抽调过来新上任的军官,”赫斯塔道,“我记不清他具体是干什么的了,但职级应该不低,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那些和你相熟的士兵没有人敢帮你出头了。”
莱凛苦笑着在赫斯塔对面坐下:“谢谢您。”
“您是什么人呢?”埃丽有些担忧地望着赫斯塔,“为什么要来帮我们……”
“我是AhgAs新派驻到十二区这边工作的水银针,”赫斯塔开始从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