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鸣的脸上也带着倦容。
虽然只是短短三天,但是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已经觉得心力交瘁。
他靠着那只装银票的木箱,心里暗暗自嘲:“这骗子,果然不是好当的,经历了邯郸那些事,按理说自己也不算是初哥了,但比起陈子灿的随机应变,挥洒自如,自己好像只是个靠脸吃饭的工具人……”
“子灿,说说,你心里哪来的这么多鬼点子!”他侧头问道。
陈子灿打了个哈欠:“上次在邯郸,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哪怕老天不下雨,我还有更神奇莫测的手段等着他们。”
沧海君盘膝坐在前面,手里把玩着两个金锞子,心情很是愉快:“这小子!我这一个多月来四处奔波,打破十几个山寨,腿都跑细了,手都杀软了,把中原绿林搅得个鸡飞狗跳,算一算,抢来的银子,还没他三天之内,靠着嘴皮子弄到的多,唉!当大侠没前途啊!”
陈子灿冷笑:“切,还大侠,别忘了,这骗来的银子,有你一份力,现在,你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骗子罢了。”
沧海君转过身,瞪着陈子灿:“小子,我不入流?要不是我感应到汤东亭的杀机,敲断他的匕首,你们两个,现在还不知道躺在哪个土坑里呢!”
陈子灿苦笑:“我也没想到,那老家伙居然这么凶狠,真的起了杀心!这个,确实在我意料之外,差点儿出了娄子。不过,又不是非得你在,带着童三哥不也一样?”
沧海君怒了:“童和尚?他能一指头弹断钢刀,还不让人察觉吗?你以为汤东亭真那么好对付?自从银子送过来,他就派了人在街头巷尾暗暗盯着,要不是我把他们解决了,今晚你能安安生生出城?”
陈子灿一惊:“什么?这家伙,还有这一手?那,你把他们杀了?不行,咱们得跑快点!”
沧海君嗤地一笑:“我杀这些杂鱼干嘛?我把他们打昏了,明天早上醒来,他们只会以为自己睡了一觉。”
王鹤鸣一拍脑袋:“我们忽然消失,明日来算卦的人闹将起来,不会让人看出破绽吧?”
“呵呵,我沧海君行走江湖时,你们还是娃娃呢”
“放心吧,临走时我用指力在门板上写了‘炼丹采药,暂去京师,四月十九,重返此地’。”
王鹤鸣笑了:“多亏了沧老师,童三哥可想不到这个。”
陈子灿也点点头:“好,沧老师,我承认,你现在不是个不入流的小骗子,算是个了不起的大骗子了。”
沧海君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问:“你那画怎么回事?若不是明知道是骗局,连我都要被唬住!”
王鹤鸣扳着指头:“我只知道,那画用了姜黄、绿矾、五倍子……但为何会忽隐忽现,改变颜色,这我就不清楚了。”
陈子灿嘿嘿笑道:“沧老师,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你教我苍龙百变,我就告诉你,仙家手段,不可轻传啊!”
“去,骗子伎俩,也敢妄称仙家手段!”
陈子灿拍了拍身边的木箱:“沧老师,骗术也是术,既然是术,那就不分高低好坏,就像武术,有人用它打家劫舍,有人用它行侠仗义。”
“刀可以杀人,也可以切菜。您是大宗师,这辈子与人交手肯定不少,你的招式里有多少虚招?多少花招?”
“有没有诱敌深入?有没有声东击西?有没有瞒天过海?有没有暗度陈仓?……”
“有,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沧老师整天都在骗人?你就是个骗子?”
沧海君被他一席话,抢白的哑口无言,想想也确实如此。
王鹤鸣笑呵呵地打个圆场:“子灿曾经对我说,不管王道圣道,说到底都是骗道。我当时也颇不以为然,后来想一想,好像还确实如此。”
“我跟他相识已久,从未见他骗过良善之人,取过不义之财。手上纵有千金,也没有任意挥霍,都是随手散尽,给了需要之人。要说对朋友,那可真是豪爽的很!”
沧海君摇着头:“我看,做他的朋友可不是好事,有一点,千万要当心……”
“哦?是什么?”王鹤鸣问。
“你看看,无论是风流才子,还是江湖大侠,只要跟他做了朋友,没几天就会被他带着当了骗子!”沧海君叹息道。
王鹤鸣哈哈大笑。
陈子灿苦笑:“你们这是卸磨杀驴啊!忘了没钱时焦头烂额的感觉了?我师父说过,做一个好人,是需要有力量的,否则,你的善良一文不值。你想想,邯郸蝗灾,生灵涂炭,如果弄不来粮食,除了摇头叹息,看着他们死去,我们还能做什么?”
“还有你,沧老师,你对江南局势心急如焚,你对苍水先生情深义重,可是,如果弄不到银子,舟山岛上几万义军,只能眼睁睁看着溃散,你还能做什么?”
陈子灿坐起来,看着那弯明月,喃喃道:“为了他们,做回骗子,又算得了什么?”
王鹤鸣和沧海君对视一眼,心里对陈子灿生起敬意,这种骗子,可以说是侠骗,惩恶扬善,并不比他们的所作所为差上半分。
沧海君也望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