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老年人最难熬的季节,今年的冬天可以说是严冬了,刺骨的寒风直往人骨头里钻。
不仅宫里的马皇后病的起不来,南昌的岳母大人也撑不住了。
京城的廖永忠也不行了,张先生也就还剩下一口气儿了。
这四个人对顾晨来说都很重要,可马皇后有她自己的儿女守着,还轮不到顾晨去宫里嘘寒问暖。
只能先去看一眼廖永忠,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
然后陪着老婆回去看岳母,还需要带着张先生回南昌府去。
虽然病人不宜长途跋涉,可是这是张成宴自己要求的。
他想葬在南昌府,那个对他来说算是远离所有尘世喧嚣的地方,他说他喜欢那个地方。
庆国公府。
大雪飘了整整一夜,整个国公府早已经落了满府的白,屋里地龙烧得很旺,还摆着七八盆炭火。
顾晨一进来就感到一阵热浪,可廖永忠身上却裹着厚厚的被子,就这样还觉得身上冷得厉害。
“国公年纪大了,得了恶寒,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萧九贤刚提起药箱要走,见他要进来便对着廖权叮嘱道。
“想吃啥就让国公吃,想见什么人就让他见吧,人就活个几十年罢了,别留有遗憾。”
说罢他便匆匆离开了,今年生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还得回去看着太后娘娘的药呢。
廖永忠不是个贪吃的,至于想见的人想说的话。
那自然是想见顾晨,他有许多话想对顾晨说。
“顾贤弟……”廖永忠见顾晨红了眼,心里感到很是感动:“别伤心了,人始终都有这天的。”
“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史书浩瀚如烟,能得善终的开国将军可没有几个。”
“能是其中一个,我很满足了,我死而无憾了。”
先帝在的那会儿日日惶恐不安,生怕哪一日便会突然大祸临门。
谁知世事无常,他倒比先帝活得长久。
“廖兄……”
顾晨坐在床沿边上,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他积极对抗病魔,可最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和老廖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刚开始的不熟,到后来共同治理庄浪。
福建遇险时是老廖骑着马奔来,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多年后老廖退休同住应天府,他们两家隔得很近很近,只可惜文武并不敢过于深交。
所以故友就在眼前,却连开口叙旧都要斟酌再三才行。
想着这些桩桩件件的无奈,顾晨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就是忘年交的坏处,我正值壮年而好友已垂暮。
廖永忠见他哭成这个样子,便笑着同顾晨两个逗趣。
“当年庄浪离别之时,你说以后都莫要再叫什么顾兄、廖兄,可后来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叫了。”
初见时他看不上顾晨的文弱,甩鞭子甩在马屁股上,看着他和郑士元两兄弟,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
后来他看顾晨真心为百姓,既吃得了苦为人又真诚,这才渐渐拿他当成自己的朋友。
许久之后同太子殿下闲聊,无意间才知道早年若不是光曦求情,他早就被先帝给赐死了。
“谢谢你,谢谢你当年替我同先帝求情……”
不然不会有现在的庆国公,他的家人也不会过这样的好日子。
顾晨别过脑袋擦了擦泪,以免显得过于矫情,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于他而言,有什么天大的恩情。
“我先救了你一命,后来在福建你才能来救我的性命,这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
若他没有多说哪句话,廖永忠和历史上一样死了。
那他顾晨在福建,又能不能躲过那场危机呢?
廖永忠含泪道:“下辈子我不要荣华富贵了,也不当什么将军了,就当个太平盛世的农夫。”
“在你这样的县老爷的治下,平平淡淡地过着最好,不怕掉脑袋……更不怕连累了家里……”
他近日常想起种地的那几年,发现那是他这辈子最安稳的几年,没有杀戮血腥也没有害怕惶恐。
而自洪武开国之后的三十年里,他竟日日活在惶恐之中。
顾晨:“……”
果然汉人骨子里就爱种地,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到了年纪就会爱上摆弄田地菜苗的日子。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廖永忠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你我多年故交,有些话不必多说,开开心心送我走就行。”
顾晨感受着手心里的东西,一时间不知该拿还是不拿,可不待他反应过来,廖永忠便要将手收回去。
顾晨没办法也只得快速收回手,将东西藏在袖子里。
从廖永忠那里出来,坐进马车里顾晨才缓缓展开手里的东西,这是老廖偷偷塞进他手里的。
一枚铜符!!!
古往今来号令天下军马皆用虎符,而朱元璋生性多疑,怕有人用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