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并未从皇阿玛眼中看到他想看到的,欣赏,肯定,热烈恳切。
而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冷漠,审视与要求。
皇阿玛并未发一言,只这般静静地望着他,他的心便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
默默闭了双眼,心中无限悲凉,他早该想到的,他如何比得过独得圣宠的六弟,他又如何敢痴心妄想那个位子。
“可是,皇阿玛……”良久,弘历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只茫然地莽撞开口,“儿子自认为出类拔萃,并不比六弟差。”
话音落地,他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犹记得当时皇阿玛略带震惊与不耐地神情,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的皇阿玛是如何回答他的呢?
“朕一直认为,你是知进退,明事理,胸中有大局的孩子,弘历,莫要让朕失望。”
皇上只威严开口,三分冷意足以使殿内气温骤降,端的是九五至尊的气度与威压。
弘历只觉从心底升起一阵绝望来,这数年来的心气儿,竟在这一瞬卸了七七八八。
尚书房,他日日挑灯夜读,勤学苦练,只为从皇阿玛口中得到一句夸奖,哪怕只是一个赞赏的眼神。
后来观政,他又剑走偏锋,胆大心细,模仿皇阿玛潜邸时行事作风,为的是让皇阿玛与朝中众臣看到他的过人之处。
那些阴私诡谲的手段,他不是没有怕过,他如此殚精竭虑,机关算尽,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为了皇阿玛的一次垂眸,一次另眼相看罢了,弘历心头泛起苦涩,他的谋略手段,终究是逃不过皇阿玛的明察秋毫。
弘历苦笑,罢罢罢,终究是所求皆不能如愿。
殿内静默良久,本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这中间却犹如隔了穷尽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鸿沟。
刹那间,弘历甚至有些恍惚,若不是生于天家,与阿玛只是寻常的父子,便是庶出如何,总好过如今这般难以企及,冷漠疏离。
“皇阿玛,”弘历按捺心中激涌,颤声开口“六弟他…便这般令您满意吗?”顿声,胸中翻涌出一股冲动,不管不顾地开口:“还是说,儿子与六弟,差的不过是一位生身母亲罢了…”
触及雍正古井无波的眼眸,弘历生生咽下了余下的话语,他想问个清楚明白,若他也有个得了圣心的生母,便是母亲触怒龙颜,贬斥出宫,他是否也能安然无虞地享有这一切,旁人孜孜以求,他则信手拈来。
“弘历,这是最后一次。”雍正不辩喜怒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也砸在弘历的心头,刹那间便使他心头一片清明。
皇阿玛说,最后一次,恕他最后一次。
是了,本就薄如春冰的父子情6分,如何经得起这一次次的消磨。
至此,弘历终是死了心,仿佛瞬间泄了心气,连开口谢恩的力气也无。
“弘时与你都到了年纪,不日便要开牙建府,你二人的府邸皆已修建妥当,只差些收尾罢了。”雍正悠悠开口,仿佛方才的父子对峙从未有过。
“你二人也到了大婚的年纪,朕为你挑了几位文官清流家的女儿,朕会嘱咐皇贵妃与贵妃,召进宫来,为你与弘时一同相看。”
问及是文官清流家的女儿,弘历心知其中深意,却压下心头仅存的一抹不甘,磕头谢恩。
雍正不再言语,闭目养神,弘历起身欲告退。
犹豫再三,终是重重跪下。
“六弟天资聪颖,儿子自愧不如,身为兄长,护佑幼弟儿子责无旁贷,请皇阿玛放心,儿子定当竭心尽力,为六弟保驾护航。”
弘历望向皇阿玛眸光复杂的眼神,转身告退。
这番话说的极为露骨,几欲将那呼之欲出的圣意明示父子二人之间。
他心中虽激动,却并无几分惧意,今夜父子二人所言,本就触及那层禁忌,他既是敢于站位,表述自己甘心俯首称臣的态度,便不怕皇阿玛雷霆震怒。
出了大殿,弘历呼出一口浊气,不知怎的,如今明确了皇阿玛的心意,且知晓自个儿的不堪已是暴露无遗,心中竟多了几分安稳与坦然。
终究是少年意气,弘历立在窗前,心中无限慨叹,非是人不如人,而是命不如人罢了,这夜倒睡得尤为稳当。
翌日,夏冬春与敬贵妃,惠贵妃一道前往尚书房看望几个孩子,却见到了素日难得一见的四阿哥。
三人站定,疑惑地瞧着弘历正心平气和站在那,弘旻吵着要四哥带他去骑马,福慧则一如既往的冷冷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嬉闹的几人。
弘曕板起脸沉声开口“七弟莫要再闹了,我还有问题要请教四哥,今日课程还未结束,我不会放你去骑马的。”
弘旻撇撇嘴,拉起一旁讷讷的八阿哥便跑去一旁,弘历则与弘曕一道去了廊下。
沈眉庄神色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