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你的下意识反应骗不了人——你在高兴。”
赵枝枝在魏邵的搀扶下缓步向林峰走去,她每走一步,山洞里就响起一阵“嘶嘶”的细响,一种在山林间长大的人所自带的对危险的警觉瞬间席卷了林峰和大长老。
“赵枝枝你在干什么!”
大长老突然满眼血丝地重新抡起拐杖,整个人有些神经质地痉挛起来。赵枝枝皱眉,她轻捏了捏魏邵的手,示意他警戒四周的动向,一边自己仍在向前走去,盯着大长老的脸一瞬不瞬地分析了良久。
赵枝枝微微张大眼。
大长老的皮肤下经脉开始诡异地鼓胀又消退,仿佛有无数只虫卵在其中孕育又孵化,顺着皮肤肌理爬行,又怎么也不肯突破那层薄薄的屏障,始终在皮肉筋骨之间反复磋磨。
大长老开始挠自己的脸,唰唰唰、一下又一下,蔓延进眼白的血丝更加快速地在双眼中蔓延,她整个人的姿势也开始扭曲、突变,喉中发出了“嗬嗬”的怪叫。
赵枝枝不知道这种异变从何而来。本能的反应告诉她应当速战速决,于是她撑着身体在林峰面前半蹲下来,维持着漠然沉着的神态,飞快地一骨碌道出她的诛心之语。
“林大哥,我忘了你,你会难过,是吗?你作为被忘记的人,都尚且难以接受,我作为被迫忘记的一方,我有多痛苦,你不能感同身受,对吗?”
林峰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处,看着赵枝枝平静到几乎要与他彻底断义的表情,觉得心里一直尘封的某一处也随着她的决绝被一起撕裂,“不,不是的,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他脱口而出,试图解释,却发觉对赵枝枝而言,那只是加害者的辩解而已。
“不想看到我哪样?”赵枝枝觉得十分可笑,“不想看到我被你们骗得团团转,却还是笑盈盈地甘愿给你们卖命。不想看到我遗忘了前尘往事,忘了自己的家、朋友、爱人、去处,被强行扣在这一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地方,给你们当讨好权贵的走狗?”
“不、不是……”林峰几乎要被刺激得逼出泪来,他不想的,他不想把赵枝枝变成这样一个平静的傀儡,不想看到赵枝枝哀莫大于心死,更不想赵枝枝如此淡然地说出自己遭受的痛苦,却连一滴发泄的泪水都没有。
“枝枝,你是天医门的圣女,天医门是你的家啊!”
“我的、‘家’?”赵枝枝微微歪头,似乎是仔细咀嚼了这个词语很久,才缓慢地发觉其下万分悲苦的况味出来。
她忽然福至心灵,点了头,轻轻抬着林峰的下巴,让他靠近自己一些。
林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凑近了之后,却骤然看见赵枝枝直接掀起了自己一直遮挡着的袖口,触目惊心地露出了手腕处被雨水浸泡得浮肿发烫的伤口,渗透出一道又一道的血渍,仿佛刚刚划破的伤疤,丝毫没有愈合。
“对啊,林峰大哥。他们割我的血炼丹炼药,让我失血以至昏迷,却最终把我抛在祭台上对我不管不顾的时候……”赵枝枝忽然止语,看着林峰几乎被震撼到无法接受的破碎神情,她缓缓地扯出了一个笑,在那已经破烂到无法止血的伤口上,狠心地撒下了最后一把盐。
“你、都、不、在、啊。”
“那你有什么立场来告诉我,天医门,是我的家呢?”
仿佛狂风呼啸,砸倒了早就破败不堪的茅屋顶上的最后一片稻草,自此整个房子分崩离析,再也找不到一点支撑着它在风雨中巍巍伫立的顶梁柱,眨眼崩乱成了一地破败。
林峰的心被赵枝枝温声软语地一刀刀剐过,少女持刀的手轻细又温柔,唯独不听他任何的求饶之语,一片片,一丝丝,割下来,而后随风扔去。
我做错了,林峰痛悔。我不该把她带回来,林峰嘶吼着。我害了她、我害了她的一辈子!
林峰神魂俱裂,也顾不上自己肩头几乎要碾碎自己的剧痛,他珍之重之地颤抖着捧过赵枝枝的双手,试图轻轻抚摸那样狰狞的伤疤,却仿佛那里正竖立着一千一万根针,扎得他眼里心里一道泛疼,挣扎许久,终于彻底崩溃地大哭起来。
而那双千疮百孔的小手,递过来了一方干净得过分的丝帕。
“别哭了,林峰大哥。”一声又轻又浅的叹息,“那就帮帮我,解决你给我带来的这个大麻烦吧。”
林峰猝然抬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山洞的深处,无数只凡陀罗毒蛇从岩洞的缝隙间飞快爬出,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太过荒谬的景象震慑得林峰根本来不及辨别数量的多少,心神大震之间,他只能听见仿佛吐在他神经上的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以及站在蛇群当中刀光剑影的魏邵和大长老带来的心腹弟子们。
血,蛇尾,鳞片,各种难以言喻的物件被扬起又落下,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而此前早已陷入癫狂之态的大长老却似乎冷静了下来,她手中拿着一个鼻烟壶,此时正有些神经质地用力吸食着,脖颈上的经脉已经渐渐淡化消退下去了。
“呃……”
正出神间,肩头的伤口突然被一大团药粉里里外外地浸透着,无数只虫蚁噬咬的痛楚钻心而来,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