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人曾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随着桓熙不惜将话挑明,强行推动均田令,隐藏在征虏将军府的派系矛盾,也被揭露出来。
大致来说,征虏将军府有两大派系,即本土官吏,又称梁州系,以及追随袁乔、桓熙来到梁州任职的外来将佐,又称荆州系。
两大派系的矛盾由来已久,最早能够追溯到袁乔镇守梁州期间。
袁乔幕府之中,重要僚属大多来自荆州旧部,梁州士人难有出头之日。
如今桓熙为梁州刺史,情况并没有发生改变。
哪怕袁乔的长史、主薄、司马等高级幕僚都被桓温调走,也只是在给桓熙的亲信腾位子。
桓熙甚至宁愿将主薄一职空着,也不曾提拔、征辟梁州贤士。
他清楚,自己想要在梁州推行改革,足兵足食,就必然会触犯梁州士族的利益。
若是以本地官员为主薄,委以重任,到头来只能助长反对改革的呼声。
与其如此,倒不如虚位待贤。
桓熙当然可以选择躲在幕后,让朱序等人在改革的道路上替他冲锋陷阵,背负骂名。
可问题是,支持改革的荆州派如果没有桓熙的支持,在梁州犹如无根的浮萍,又怎么斗得过世代扎根于此的本地官员。
因此,桓熙只能亲自下场,重用荆州将佐,打压梁州士人。
均田令颁布以后,反响空前热烈,流民们欣喜若狂。
但士族对此,却另有看法。
汉中高门有三家,为南郑李氏、程氏、赵氏。
其中,以李氏声望最隆,在东汉后期,也曾显赫一时,有李郃、李固父子二人先后位列三公。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赵、程两家与李家同在汉中郡治南郑县,三家累世联姻,在上百年的时间里始终一同进退,克服了许多难关。
眼见桓熙对待梁州士族的态度不甚友好,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苛刻的政令等着他们。
李徵作为李氏家主,自觉有责任承担起梁州士族领袖的担子,他将程氏家主程晟、赵氏家主赵荥请来府上,说道:
“今日将二位请来,就是想问一问二位对均田令的看法。”
程晟闻言,哼道:
“我不知道李兄将我唤来,究竟意欲何为,但桓刺史声称,敢谏者斩,如果李兄是要往将军府谏止均田令,请恕程某不能相随。
“若是想要串联各家,一同驱逐桓刺史,且不说城中军士忠于刺史,即使侥幸成功,荆州桓公问罪,又该如何是好。”
李徵当场就急眼了。
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李府,程晟这番话要是给传了出去,让桓熙误会,李徵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何曾说过要对桓刺史不敬,你休得胡言乱语!”
程晟嗤之以鼻:
“既不敢劝谏,又畏其兵锋,今日我们三人就算在这里说破天,也于事无补,不如尽早散了,各自回府,想来,桓刺史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说着,程晟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赵荥拉住,他打圆场道:
“既然桓刺史已经下达均田令,自然不可能收回成命。
“可如今我们梁州士人不受信任,处境艰难,也是事实,总得大家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渡过眼前的难关。”
程晟只觉的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他没好气道:
“还能想什么法子,依我看,与其绞尽脑汁,倒不如盼着桓刺史早日收复关中,迁往长安。”
说罢,程晟不顾二人阻拦,扬长而去。
李徵看着他离开,冲赵荥抱怨道:
“我好心邀他商议,赵兄你瞧瞧,他是什么态度!”
赵荥宽慰道:
“李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一直都是这副臭脾气,又何必为此置气。”
二人正说话间,李徵长子李顺惊慌失色的闯了进来。
李顺气喘吁吁道:
“父亲!不好了!庄园里的隐户全都跑了,如今正聚在府衙前,与流民们一起等待落籍。”
李徵本就积攒着一肚子的火,如今听得消息,更是勃然大怒:
“我平日待他们不薄,供给三餐,他们怎会背我而去!
“定是有人从中挑拨,速速替我将人都给带回来,为父要彻查此事!”
李顺正要应声,却听赵荥叹道:
“不必查了,挑拨之人,李兄招惹不起。“
李家父子满心疑惑的看向赵荥,赵荥解释道:
“其实,并没有人在刻意挑拨李兄与隐户的关系,但源头还是出在桓刺史身上。
“隐户为李兄耕种,只能得到一日三餐。
“可桓刺史推行均田令,一夫一妻可得露天一百二十亩,只需要缴纳三石粟米作为租税。
“换作是李兄,是会留在庄园当隐户,还是落籍为民,向官府申请分田?”
李徵不能答。
赵荥也没有沾沾自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