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讲,布鲁南大将应该对戈坦市很有感情,毕竟在五十年前,他生于此、长于此。
但事实是,他很讨厌这座城市,恨不得将其从帝国版图上抹去。
因为除了安德烈太太在内的少许美好回忆以外,这座城市留给他的印象可谓糟糕。
酒鬼+赌徒+家暴者的经典戈坦式父亲开局,无数个诓钱+吸血的性从业者后妈。
之后在叛逆期里被丢进习艺所,度过孤儿般的童年。
从讨厌习艺所的讲师、讨厌习艺所的公共旱厕、讨厌日夜颠倒的压榨开始,逐渐讨厌一切。
随后逃离习艺所,整个少年时期厮混在彼时还没有戈坦商会和真理会的混乱下城区,于阴暗的泥泞里打滚,肆意自在...
当然,布鲁南回忆起这些,绝非是要忆苦思甜,或是为自己内心的渊薮开脱。
他只是纯粹地为讨厌戈坦市找足理由。
所以,当他讨厌的人出现在戈坦市、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就更令人讨厌了。
没错,说的就是对面厂房废墟里,那个和他争了半辈子、然后同期退下前线的家伙。
“好久不见,桑吉夫。”
布鲁南纹丝不动地站在雨中,客套之后是感慨:“在帝都听人提过...没想到圣剑骑士团的荣耀团长,居然真的直接退伍,窝在下城区玩这些帮派过家家。”
“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后手是你,布鲁南。”
望着这个在前线打了多年交道的同代人物,桑吉夫古典雕像般的面容毫无表情,坚毅的棱角被雨珠柔化,说不出的感慨:“更没想到的是,远离战场后,你这个软蛋居然也能踏进六阶。”
剑士在精神探查上虽不如术士,但对血气的感知却格外敏锐。
对方周身劲力腾转、血液奔涌于脉络的磅礴气势如此显眼,桑吉夫自然能判断出那独属于六阶、隐隐如实质的劲气。
但不同于六阶术士的传承式进阶,剑士想迈如六阶,无不是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说直白点,六阶剑士都须在盛大热烈的角斗场上死过一次。
“六阶,侥幸而已,况且我比你年轻,为什么不能?”
布鲁南的声音似乎在苦笑,但面上看不出无奈的表情,“你帮军神大人盯着前线,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劲气已经失控。若非舌头是劲气流转最薄弱的区域,我甚至连自如说话都做不到...”
“哦?不是军部的意思?”
桑吉夫的眉头拧了起来,“被人控制...那还挺操蛋的。”
这种能操纵六阶剑士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至少在这两位高阶超凡者的漫长阅历中,闻所未闻。
布鲁南不受控制地横抬手臂,虚无出刮起的风在他手心中穿过、拢集,雨水拍打在无形的阻障上,隐约可以看出是柄细剑轮廓。
“是挺...操蛋的,看来你仇人很多啊,连累着我被当枪使。”
此时的布鲁南连挑眉耸肩都做不到,语气颇为不爽道:“幕后黑手,再说吧,如果咱俩能在这场决斗中都活下来...”
桑吉夫点头,严肃的目光穿过漫天沥雨,越过呆立当场的利尔科,望向那柄逐渐凝形的雨剑。
随后又移至布鲁南肩头的血眸黑鸦。
一道黑色月华如同木匠手中的墨线,在半空中被紧紧绷起、弹去,眨眼功夫横贯两人间的空气。
沿途坠落的雨滴悉数被横切成两半,煌然杀意在废弃厂区间绽开。
整片天地被这道黑线一分为二,包括横档在两名六阶剑士之间的利尔科。
他甚至来不及颤栗起来,而是先感受到腹部的冰凉,冷雨挟着寒风吹进了那道平整的切口。
他那一向自认为清晰、敏锐的思维,在此刻被恐惧塞得满满当当。
直到此刻,利尔科才恍然,即便嗑药上四阶,但在桑吉夫这种高阶超凡者的面前,自己...似乎与路边野狗无异。
“他妈的..该死的...”
临死之前,利尔科阁下的话已然没了目标,他平等的咒骂着每一個人,然后莫名的,有些羡慕波多奥...
黑线无情地弃利尔科而去,愣头愣脑地冲向布鲁南...肩上的乌鸦!
那片空间如同绘了雨线的白纸,被无形巨手死死攥住、皱成一团。
连带着空间边缘的乌鸦和布鲁南,身形都在模糊中隐隐坍塌。
一剑切碎空间规则,这才是“黯月之斩”的真正华彩!
呲——
薄纸撕碎的声响诡异地响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横斩而去的黑月剑华正中,一道勾连天地的灰芒突兀出现。
撕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