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过三盘里坊,豁然间眼前一片开阔,红尘嚣嚣之气扑面而来。
各式各样的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货品直扑出来,占了大半街巷。
叫卖声此起彼伏,主顾们穿梭其间,摩肩接踵地都得错身而行。
抬头望去,各色幌子飘在半空中,像万花楼里姑娘们的手绢似的,招招摇摇地招徕着四方宾客。
白裳裳好歹算是个生意人,在西境诸多市集也摸爬滚打过,却未见过这样浩大的声势,仿佛将天下奇珍皆纳于内,从生到死一应所需皆可在其间寻觅到。
裳裳暗暗琢磨着,等秋娘来了,一定要在这里开个铺子!似乎都能看着源源不断的雪花银子朝她涌来,心里那份窃喜不经溢到面上来。
李元禧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笑意,不知这小嫂嫂哪里又抽了筋,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喂!没事儿吧?饿傻了么?天下第一的馄饨铺就在前面啦,快走快走。”说着就跳下马,往人群里挤去。
白裳裳回过神来,看了眼那呆霸王急匆匆的饿相,翻了个白眼,跟上前去。
到了地方,白裳裳不禁傻了眼,这天下第一的馄饨铺未免也太低调了吧。
斗大个屋子,统共就两张方桌并八条长凳,里面已鱼龙混杂地挤了好些人,个个都端着个海碗连汤带水吃得起劲。
忍不住扭过脸看了眼李元禧,却见他正盯着店门口的汤锅,馋虫都上了脸,满眼透出扑食的凶光,就差淌口水了,张口就点了两大碗。
然后,在靠近门口的那张桌上,找了两个位置,一屁股坐下,转头招呼白裳裳快些过去。
白裳裳在西境商道上厮混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路边摊,每每穿越荒漠时,风餐露宿也不是没有过。从敦煌一路过来,也跟着李元禧不拘规格地寻味过特色吃食。
可没成想到了这锦绣繁华的天都城,第一顿下馆子,竟然来了这么个地方,还被他吹捧为天下第一。
白裳裳不禁感慨,真是朱门酒肉臭,山珍海味吃到腻的天潢贵胄心里尽惦记着这些路边野食。
不过,对于早起吃馄饨,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一直觉得,馄饨大概是这世间最暖人心意的吃食了。
结实的肉馅解了舌的馋,薄薄的皮儿却安抚了胃的空虚。热气腾腾的汤水,淋上些麻油香醋,再撒上葱花咸菜,又熨贴又醒味,将尚在懵懂的五脏六腑温温柔柔地唤醒,才好开启一整天的漫长辛劳。
只是不知这不起眼的铺子,担不担得起天下第一的名头。
白裳裳踱到李元禧指给她的位置上坐下,看着掌柜在那腾腾汤气里身手熟练地操持着,没一会儿便端着两大碗呈到眼前。
吃食真到了眼前,那呆霸王却不急了,从竹篓子里挑了勺筷递给她,眼巴巴瞅着她下嘴。
白裳裳不禁被他逗乐了,却又不好当众取笑他,便憋着笑赶忙尝了一个。
味道确实不错,皮薄肉厚,汤头也鲜醇,但天下第一也未免有些夸大,可见李元禧那一脸期待,不忍拂了他面子,连连点头说好吃。
果然呆霸王听了脸上便开成一朵花,眉飞色舞地说起来:“我就说嫂嫂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咱们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几年前无意中发现这处,就一直惦记着。一大清早吃一大碗,真是比什么都强。”
忽而压低了声儿,“老实说,我连六哥都没带来过呢,你看看咱们这交情,感不感动?”说着又是一番挤眉弄眼。
白裳裳心里却想,还好你没带你六哥来,来了他不拔腿就走才怪。
想想那人就算在大荒漠里也要把自己捯饬得一丝不乱,行住坐卧没有不讲究的,哪里肯屈尊跟这些贩夫走卒挤在一处,在这路边上端着碗海吃?
而想起那李元祈,心里不禁又泛起丝苦涩,面上难免露出些萧索。
李元禧那头没得到他期待的回应,看着这嫂嫂反而似不大高兴的样子,虽不明就里,却赶忙转了话头:“咱们现在呆的是西市,别看这里地方不大,可是大有乾坤。横纵各三条长街交错,统共隔出九盘。其间各式各样的买卖生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细算下来,少说也有万户之多,一家挨着一家,别提多热闹了。一会儿吃完了,带你进去细逛逛,看见喜欢的,兄弟我带足了银钱,保准让嫂嫂称心如意。”说着拍了拍胸脯,跟打包票似的。
白裳裳望着李元禧那一脸真挚模样,想想一路上,这呆霸王虽时不时闹出些啼笑皆非的事儿,却自始至终一腔耿直热心肠。
虽张口闭口唤她嫂嫂,却将自己当妹妹一般呵护,一半照顾一半陪伴。不得不说因为有他,她才得以将心底的忧思伤情冲淡。
这一世,这样无关风月的友谊实在太过难得。想到这儿,白裳裳忍不住端了碗,对他说道:“元禧,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的福气,以汤代酒我敬你,愿我们友谊长存!”说着便痛饮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