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于二人混迹于辽东久已,本身也是达官出身,胡以平还带有锦衣卫官衔。他们跟官员、互市,军民、属夷等等,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其实边墙外的人,无论蒙古还是女真,百姓还是贵族,有时候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甚至于充当歇家牙侩的角色。
趁着酒兴,这二人对魏进忠好生吹嘘了一通,只不过,十句中恐怕有一多半都是注了水的话,不能信。真正的实话未必有一句两句,这点,其实魏进忠心中明白的很。但他也无所谓,毕竟他与对方所处的地位都不同,思考的东西自然也不同。
但他之所以能有兴趣听——“宫里每年光消耗的貂皮都是以万张计,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魏进忠暗暗思忖,但表面还是平静如常,吃吃喝喝,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人参……不说京里的那些达官贵戚,就光他这样的内府宦官,谁人手里没几只百年老参?要是他能有这渠道,岂不美哉?”
“魏爷,要不这样,”胡通事喝得满脸通红,“卑职给您出个主意?”
“说来俺听听,”魏进忠也同样笑眯眯的。
“您要是信得过我俩,”胡以平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您这一车酒、一车布就交到我二人手上,就换貂皮人参,而且包您满意!”
“是啊是啊,您只管放心好了!”于礼也随声应和。
魏进忠咧嘴一笑:“呵呵,行啊。这点东西呢,也不值当什么,既然你俩都这样说,那么交给你们又有何妨。”
“总之,您放一百个心!”
魏进忠暗笑,他有啥不放心的,又不值钱,既然能换,何乐而不为?况且他也不怕他二人骗他。
酒过三巡,已是酒酣耳热,总算要说正事。
胡以平先挥退了唱戏的,然后凑身上来,对魏进忠道:“魏爷,您看您多久动身去大康堡?”
魏进忠不紧不慢,先放下手中酒杯,问道:“你们之前是怎么说的?”
“是这样,您到了大康堡,卑职会找他们那边的一个熟人,再由这熟人通知小歹青的人,然后对方再派两他们信得过的人来木市。至于具体如何买卖、怎么交货,您可与这俩人直接拍版定下。”
魏进忠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掂量,一炷香后,才开口说了一字:“行。”
“那……”胡以平又问,“您看,多久出发?卑职好让于通事先行,去大康堡安排一下。”
“两日后吧。”
两日后,天气放晴,
万物复苏的辽西,总算有点春天的样子。
魏进忠还是坐在他那架豪华坚固宽敞的马车里,随车还有他的俩亲兵,一人手里一只噜宓铳,他自己还随身一把短铳。另外跟车的,还有义州参将。
义州本有个马市,在城北二十里,不过魏进忠此行目的明确,马市他就先不去了,而是直接奔木市。
大康堡离义州不过二十里远,路上稍慢的话,也不超过一两个时辰,所以抵达大康堡,天色尚早。
此堡周围也就二里,魏进忠一行浩浩荡荡从东门入堡,再至西门。关口市圈就设在西门外大凌河东岸,久安台风岭口处。
于通事及提调官早已恭候他多时,这提调官是驻堡官员,专管木市事务。
魏进忠下了马车,二人便笑着上前,欲行跪拜,魏进忠一把拦住,说道:“无需多礼,办事要紧。”
“谢魏爷,”二人起身,提调官又道,“会晤之所就设在下官的署衙,魏爷不如此时先去歇息片刻?”
魏进忠没有应,他向四周望了望,却指着西门道:“俺先登上西门瞧瞧。”
“是,那您这边请。”
于是提调官在前引路,很快魏进忠登上了西门城楼。登城之后,他向西一望,好家伙!目之所及一片坦荡。城墙下近处是大凌河。不过此时的大凌河尚未涨水,但肉眼可见,河面已然在流动。
提调官解释道:“这河每年的三四月和七八月间涨水,也就这两时段最适合顺河放木。所以互市一般也定在这两时段开放。”
“哦,是吗?”魏进忠倒有些诧异,“现在已快到三月,想来很快开市,但俺瞧那市圈之内,也没啥人来交易啊?”
“呃,”提调官一时语塞,“其实,高太监前些时候已经来过一次……”
“哦,”魏进忠便不再问了,又将目光投向远处。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大片葱郁之地,应该是生长的林木区。
其实他这一路来,脑子并没闲下,木料固然对船厂重要,但自从听了那两通事提起人参貂皮,他心思又活泛开来——“辽东这里吧,穷是穷了点,苦是苦了点,但好东西不少啊……难怪高淮要染指辽东,一边收税,还养那么多人,看来他是看上这里的买卖了。”
“也难怪,当初要换成他来做辽东税使,估计也不会比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