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萧萧。
这日迎亲的车马已经过了渭水。天气明显的差了,虽不甚冷,但彤云密布,这是下雪的征兆。
大队人马暂歇毕,昭儿正扶孟嬴上车,细菽喘吁吁跑过来,边跑边连声唤着昭儿。
昭儿没急着应声,见孟嬴坐定了,才放下车帘扭身下车,看着细菽问道:“怎么了?”
细菽一脸兴奋道:“就是他!我看见了就是他!”
细菽说得没头没脑,昭儿自然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我呀他呀?”
细菽急切地:“就是我说的那个大力士啊!喏喏那里那里……你看你看……”
昭儿顺着细菽的手指望去,稍远处,一名武将骑马警戒,伴着衰草枯杨,越发显得冷峻英挺。
昭儿有些好奇,问细菽:“是他么?”
细菽兴奋道:“是啊是啊……你看,是不是很英俊啊?”
昭儿不由得好笑,扭过脸来正要取笑细菽几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脸去,看着伍员的身影。
昭儿蹙起了眉,努力地回想着什么。一时却又无甚头绪。
昭儿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着伍员的身影。此时一片雪花落下,吸引了细菽的注意力。
细菽:“下雪了!”
昭儿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天,伸出手去,又一片、两片雪花落在昭儿的手心。
昭儿喃喃自语:“下雪了……”
她突然刹住了语声,张嘴倒吸了一口凉气,似是无声地啊了一声。
细菽觉察到昭儿神情有异,不解问道:“怎么了?”
昭儿摇头掩饰道:“没什么。”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去,马上的青年武将,微微抬头向天,于纷飞雪中,身影如同一尊英武的雕像。
她努力回忆着那日,惊马上的身姿。
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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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渭水后的半夜里,雪便大起来。正月以来天气格外和暖,路上之前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如今道路因新雪而泥泞,迎亲队伍的行进艰难了许多。尤其是在车旁随行的侍女们,长途的步行已甚为辛苦,加上冰雪与寒冷,更是苦不堪言。
昭儿要陪侍孟嬴,倒不用受这个苦,她为孟嬴在身前加了锦褥,但孟嬴面上还是有瑟缩寒冷之色,车行缓慢、左右摇晃,昭儿一边半搂着孟嬴以减轻她的不适,一边冗自出着神。倏然一股寒风,吹开厚厚的车帘,昭儿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将孟嬴腿上的锦褥压压实,又微掀开车帘看车外的诸人的艰难情状,面露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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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又是一处驿站,疲累的队伍可以休憩一晚。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屋顶地面已厚可盈尺。
屋内生了火盆,将寒气驱散了好些,孟嬴坐于主位,面现倦色。昭儿侍立于后,公子蒲坐于客位,姐弟叙话。
公子蒲礼貌地询问:“姐姐一脸倦色,不知这两日寝食可安?”
公子蒲未满十五,是孟嬴的异母兄弟,身量不高、稚气未脱,此番送嫁,这个半大少年随着一路颠簸,行来也甚是辛苦。
孟嬴叹了口气道:“总是要将就些,就是路上太冷,冻得我手脚都麻了。”
公子蒲便道:“雪大天寒,辛苦姐姐委屈些。姐姐早些安寝,为弟告退。”
孟嬴嗯了一声点点头:“你也早些安歇罢。”
公子蒲向孟嬴行礼,昭儿等人亦屈膝相送。公子蒲正向外走,门外有仆从扬声秉报正使大人求见。费无极于门口现身,与公子蒲打了个照面,费无极一脸的熟络恭敬,慌忙行礼问好:“参见公子。卑臣正要向公子请安,真是巧、真是巧。”
公子蒲并不在意,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费无极拱手相送:“公子慢走。”
待公子蒲离去后,费无极转向孟嬴问安,他神态恭谨、行礼一贯地夸张郑重。孟嬴示意他免礼后,费无极方谢了起身,殷殷问候:“长公主连日劳顿、又逢大雪,道路难行,今日可有何不适否?”
孟嬴面现疲色,强打着精神回答:“嗯……还好,下这么大的雪,也是没法子的事。大人辛苦了……”
说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屋内的暖意更勾起了她的疲惫困倦。
费无极很有眼色地忙道:“卑臣职责所在,哪里说得上辛苦,公主早些安歇罢,明日还要赶路,若有何安排不到之处,请公主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孟嬴点点头:“知道了,有劳大人。”
费无极和声道:“公主早些安歇,卑臣告退……”
好容易待到正使大人辞别,昭儿上前问道:“奴婢伺候您洗漱罢?”
孟嬴点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又打起了哈欠,嘴里含糊呢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