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场宴会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就如同大观园中的螃蟹宴赛诗会后,黛玉便全心投入到与史湘云、妙玉的诗词研习中,有时候也会叫上韩清清来凑热闹,而对贾宝玉的关注则显得少了一些。
林黛玉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他深知人生聚散的道理。他曾说过:“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因此,在他看来,人们常常在欢乐的时候,他却感到悲伤。
相比之下,宝玉的性格却恰恰相反。他更愿意与人相聚,害怕短暂的分离带来的悲伤。就像花朵希望永远盛开,不希望凋谢一样。然而,当筵席散去,花朵凋谢时,即使心中满是悲伤,也无济于事。
因此,自从那天的筵席结束后,大家都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林黛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宝玉心中却是闷闷不乐,回到自己房间长吁短叹。偏偏在这个时候,晴雯进来换衣服,不小心把扇子掉在地上,把股骨摔断了。
宝玉一时气愤难平,借机责备晴雯:“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
宝玉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
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晴雯听了冷笑道:“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因为你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伏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
袭人听了这话,又是恼,又是愧,待要说几句话,又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袭人羞得脸红起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宝玉则说:“你们要是觉得不公平,我明天就偏偏要称赞他。”
袭人立刻拉住宝玉的手说:“他是个糊涂人,你和他较什么劲?况且你平常都是很大度的,比这更大的事情你都过去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晴雯冷笑道:“我原来就是糊涂人,哪里配和我说话呢!”袭人听了就说:“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还是和二爷拌嘴呢?要是心里生我的气,你只和我说,犯不着当着二爷吵起来。要是生二爷的气,也不应该这样吵闹。我才不过是为了劝架,进来把你们拉开。大家都冷静点。姑娘倒和我过不去了。也不像是生我的气,也不像是生二爷的气,含糊其辞,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说了,让你说去。”说着便往外走。
宝玉对晴雯说:“你也不用再生气了,我猜到你的心思了。我会跟太太说,把你送出去怎么样?”晴雯听了这话,不觉又伤心起来,含泪说道:“为什么我要出去?要嫌弃我,用各种办法把我送出去也不应该。”
宝玉说:“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争吵!你一定是想出去了。不如跟太太说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袭人忙回身拦住,笑道:“要去哪儿?”宝玉说:“去找太太。”袭人笑道:“这可不好!要是你真的去了,你不怕难为情?要是他真的想出去,也等这阵子气消了,等大家冷静下来再跟太太说也不迟。这会子这么着急要把这事说给太太听,岂不是让太太起疑吗?”
宝玉说:“太太一定不会起疑的。我只是说她吵着要出去的。”晴雯哭着说:“我什么时候吵着要出去了?就是生了我的气,还找借口来说我。只管去跟太太说吧,我一头撞死也不会出这个门儿。”
宝玉说:“这就怪了。你又不去,你又在吵什么?我受够了,不如去了就安静了。”说着一定要去。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见吵闹不休,都鸦雀无声地在外头听消息,这会子听见袭人跪下央求,便一齐进来都跪下了。
宝玉忙把袭人扶起来,叹了一声,在床上坐下,叫众人起来,向袭人道:“叫我怎么办才好!这个心被弄碎了也没人知道。”说着不觉滴下泪来。袭人见宝玉流下泪来,自己也哭了。
晴雯在旁哭着,正要说话,只见林黛玉进来,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