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淮的一番话,让邴礼冷汗直流。
喝了一口酒,定淮复言道:“我们各为一枚棋子,而他只能算作半枚。
以两枚对半枚,我们固然可以不断消耗他,直到他一兵一卒也无。
但是,我之前说过,不可只着眼于一处,而要统观全局。我们被他拖得时间越久,越对整盘棋局不利。
虽然赢了局部,可是最终却输掉了全盘,这‘赢’又有何用。”
此刻,邴礼已是心神失守,不敢再想,他大礼拜下,急切道:“还请前辈教我。”
定淮摇了摇头,恍然若失道:“我教不了你。不怕你笑话,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唉……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剑修拉我至此,早已布下了另一盘棋局。我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与他之间的心战!”
“啊!”此言一出,有如晴天霹雳在邴礼心头“炸响”。
邴礼目瞪口呆地看着定淮,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还有一场暗局深藏其间。
突然之间,邴礼意识到自己就是一枚卑微到极致的棋子。在大能眼中,他无足轻重,根本影响不了整场战局。
“枉我还沾沾自喜,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引导棋局的走向。”邴礼心中一阵阵的发苦。
这正是:
井底望月蛙,妄论弈天下。
卑微不自知,让人笑掉牙。
…………
定淮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这就是我与他单独对弈的一盘棋,不关乎任何人。
故此,我才会坐在这里,将我所知,全数道出,你懂了吧。”
邴礼坐起身,用袖袍擦了擦额头冷汗,“这神仙打架,筑基遭殃啊。真没想到,连前辈都不能幸免。”
笑了笑,定淮喝了口酒,又道:“左水东就好像你中军大营里的大纛。大纛在,士气在;大纛倒,军心散。
好了,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
言罢,定淮也不再理会邴礼,他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定淮并没有欺骗邴礼,当他完全明白封在河的用意之时,就不会对局中人说任何假话。
他不可以随便攻打左水东,除非左水东先打他。
他也不能欺瞒同一阵营的邴礼,如果知情不说,是为另一种方式的高境对低境出手。
同时,他也不能在军事上指手划脚,邴礼一旦按他要求去做,即为破坏了规矩,道心就会受损。
他能做的,只能随遇而安。
与“怪物”斗心,比战争更加残酷。
定淮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克忧勒、纨乐二人早已在帐外等候了。
看见二人,定淮淡淡道:“随我进帐。”
二将齐声应道:“是。”
来到帐中,定淮在主位上落座,克忧勒二人却是恭恭敬敬地立在帐中,等待问话。
坐定之后,定淮瞥了二人一眼,缓缓道:“你二人来意,我心中明了。”
克忧勒、纨乐抱拳道:“大将军……”
不等两人说完,定淮伸手阻拦道:“听我说。黑白相争,虚实有别,我送你二人八个字,‘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克忧勒二人轻声念道:“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定淮平静道:“好了,本将军乏了,你们下去吧。”
二将抱拳行礼,“遵命!”
二人一头雾水离开了军帐,纨乐问道:“大哥,大将军所言何意呀?”
沉默半晌,克忧勒回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遵从指令而行,然后再根据当时战场的情况,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
这最后四字‘遵从本心’犹为重要,我们要时刻牢记。”
纨乐应道:“哥哥放心,小弟省得。”
回望了一眼军帐,克忧勒眼神一凝,“走,回营。”
…………
翌日一早,黑纬国与白经国的两支军队,在三山城外列阵对峙。
寒风中带着血腥味,荒原上空,成群的秃鹫盘旋窥视、滑翔鸣叫,其音尖锐宛如丧钟一般。整个战场肃杀之气渐浓。
黑纬国众将士携昨日大胜的余威,此刻气势凛然,斗志高昂。
骑在“乌鱼”马上,左水东神情平静,远眺敌阵之中的大纛,正想着心思。
不多时,白经国大军之中,擂鼓声四起,白经军剑指黑纬,杀奔而来。
左水东扬刀在手,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阵杀敌!”
一声令下,左水东已是一马当先,直贯敌阵而去……
一人一马再次分离,“杀神”再度登场,这一切就仿佛是昨日的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