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上官仁与夫人在房中商议如何搭救女儿映月。吴管家来报,称门外来了一男一女,说是奉了殷大爷之命求见老爷和夫人。上官仁和聂氏听说是殷九派人前来,心中又惊又喜。他二人深知殷九本领非凡,猜想定是他得知映月被困,遂特地派人前来援手。夫妻俩如同得了及时雨一般,忙命吴管家延至内厅,奉上好香茶款待。
夫妻二人相携进了内厅,吴管家将下人都领了出去,厅上二人忙起身行礼。上官仁一见其中那女子,心中登时一凛。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城中第一流风月之地——聆花楼的主人,名唤锦娘的便是。此女最是长袖善舞,于黑白两道皆能游刃有余,满城达官显贵更是无人不识。上官仁数年前曾奉旨在聆花楼招待过南诏诸使臣,与那锦娘有过一面之缘,对其印象极深。近些年,又听说了聆花楼的无数骇人传闻,更加断定此女殊不简单。上官家乃世代钟鼎之族,家风极严,上官仁虽然对儿子偏疼宠惯,却也明令不准他出入青楼妓馆,遑论这诡谲万端之地?岂料今日聆花楼的掌柜竟公然找上门来,他心中怎能不大为骇异?
锦娘见上官仁认出了自己,忙又盈盈一拜,道:“小女子风尘中人,原不配登靖安候府的大门。只是事急从权,又受殷先生所托,是以携外子前来,襄助侯爷和夫人搭救令千金。”
“你说他是……”上官仁犹疑道。
锦娘掩口轻轻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侯爷以为风尘女子便嫁不得人吗?偏偏他就是我的丈夫,青山。”说着,朝身旁的中年男人一指。
上官仁这时去看那沉默的中年男人,只见他皮肤十分粗粝,似乎在极艰苦恶劣之地生活过很长时间。脸上的皱纹犹如斫痕,尤其是眉心那几道极为深刻,另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右眉中央斜劈下来,即便整张脸上面无表情,看上去也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杀气。
还没等上官仁回话,聂氏早已抢上前来,急问道:“果真是殷九托二位前来救小女的么?”聂氏本就于礼法不拘,此刻心中眼中更就只有救女儿这一件事。慢说风尘女子,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奸邪之徒,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锦娘点头称是。可上官仁却觉得事情颇有些蹊跷。他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他和夫人今日刚刚商议闯宫,他二人便主动送上门来,又口口声声说是受了殷九之托。莫非殷九已回到了王城?可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自救月儿出来,反倒假手于人?他心念几转,于是便问:“殷先生何以自己不来,反倒劳烦二位?难道二位的本事比他还大么?”
锦娘见他生疑,心想,如不说出点真东西,他怕是不会相信,因笑道:“侯爷不必试探。殷先生送小侯爷前往不归山未回,此刻身处万里之外的云梦墟,鞭长莫及,又如何亲身来救?我们今日前来,的确不是殷先生亲口吩咐。只是他临行前交代我夫妇好生照看侯府。如今令千金被国师扣在宫中,侯爷和夫人正为此焦心。我们既然得知,又岂能袖手旁观?至于我们如何得知,侯爷却不必过问。倘若侯爷和夫人信我们不过,在下与外子就此告辞便是。”说罢,果然两袖一拂,引那中年男人往门外走去。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无虚假。数月前,她追赶万川至永平县,曾败在殷九手下,还险些丢了性命。殷九于是趁机胁迫她从此听命于自己。当是时,锦娘命悬一线,而殷九又许诺能用《连山笈》上的玄功替青山解燃心蛊之毒。锦娘心中盘算,殷九已将她与青山视作了无相宫的叛徒,对她二人必然只有利用,而毫无昔日同门之谊可言。但纵然如此,也好过夫妻两人继续在江离手下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可是殷九的承诺说到底还只是一纸空文,锦娘对他的话既充满怀疑,又抱有一丝希望。她岂会不知,即使《连山笈》上真有解毒之法,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要让殷九兑现承诺却哪有那么容易?何况,青山体内的燃心蛊毒一天重过一天,便是他二人能等,那蛊虫又岂会跟他们讲道理?所以青山的毒只要一天没解,就依然要指望江离给的解药来续命。因此她夫妻二人亦不敢公然反叛苍冥山庄。
夫妻俩自知处境已是进退维谷,然而却终究无可奈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江离给的任务她二人不得不办,而且一个一个皆是直指殷九和《连山笈》。可是办到什么程度却大有说道。一方面,他们必须先保住江离的信任,否则青山连一个月也撑不过去。而另一方面,却也不能知无不言,否则得罪了殷九等于彻底放弃了治愈青山的可能。他们二人此刻如同在高山上走绳戏,左右两边都是万丈悬崖,而脚下只有一根细细的铁丝,无伦身体往哪边稍一倾斜,平衡便就此打破,而后立时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在永平县时,殷九吩咐锦娘回王城继续做她的聆花楼掌柜。他没有交代别的事情,只是要她时刻留意侯府的动静。她想,殷九始终还是不能信她,如此一来何时能帮青山解毒?因此她回到王城以后,每日总想着到底先交个“投名状”才是。
便在近日,她听闻靖安侯府连日大摆宴席,心中便生疑惑: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