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的册封礼准备得十分仓促,从圣旨降下到正式册封一共只有五天时间。可是对于侯爷和夫人来说,这五天却过得格外漫长。自从上回一位老宫人前来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夫妻俩心里始终惴惴难安。按说女儿册封郡主,这是天大的荣耀,而外人看他们靖安侯府,自然也是繁花着锦一般,可是上官仁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近段时间以来,国师在朝堂上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明里暗里党同伐异,已将触手伸向了各个机构。王不知受了他什么蛊惑,对其听之任之,自己则终日只沉迷于炼药修仙,追求长生不老,于朝政却不管不顾。那国师投其所好,每日将炼制好的丹药拿去给王服用。王只道服了丹药以后全身飘飘欲仙,如堕云霓,端的无比受用,若是一日不服,便觉躁郁难耐,而身体每况愈下却不自知。
再早以前,王虽然疏于政事,却偶尔还见见臣子嫔妃。可是最近一年多来,却几乎连寝宫的门都不曾踏出一步,连贴身伺候的宫人也全部被换成了国师的亲信。国师对外只是宣称:吾王奉天承运,修仙悟道,以期白日飞升,任何人不得打扰。至于凡尘俗务,则由他瑶光全权代理。于是现今的各种诏谕政令之中,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王的真实意图,而哪些是国师假借王的名义发出的了。
国师瑶光的不臣之心,如今看来已是昭然若揭。然而适其端倪初现,上官仁便已有所察觉,所以当王还在亲自料理政务之时已然多番劝谏。可是上官家累世功勋,而上官仁又手握兵权,这些都早已引起了王的猜忌。而那瑶光又从旁煽风点火,以至君臣之间渐有衅隙,王又哪里肯听进逆耳忠言?瑶光见此举奏效,岂不变本加厉。他深知若要进一步掌控朝局,靖安候上官仁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于是想方设法歪曲事实,甚至不惜凭空捏造其意图谋反的各种证据。同时一面加紧笼络朝臣,一面竭力排除异己,很快便在朝堂上与靖安候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上官仁为人耿直,昔日针砭时弊往往直言不讳,于是此番作为便被国师拿出来大做文章,逼得他后来不得不韬光养晦谨言慎行,唯恐给上官一族招致祸患。
可现如今,眼见王权旁落,国将不国,上官仁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近几个月来,他往来奔走,集结朝中不愿屈服瑶光,忠君爱国的有识之士,静候时机一举勤王之师。
可是映月册封郡主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上官仁担心这是国师的又一个阴谋。若果真如此,这阴谋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瑶光已看出了自己的意图,特地将映月召入宫中当做人质?
上官仁这五日一直在苦苦思索,瑶光这一着果然阴险无比。若他遵旨让映月进宫,那么映月便成了掣肘自己的工具,虽无性命之虞,却免不得经受一番苦楚;可若他不让映月进宫,他瑶光刚好可以借此让自己背上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此罪名一旦坐实,紧随其后的岂不就是灭族的谋逆大罪?一边是掌上明珠,一边是阖族的命运,何去何从,真是难煞人也。
困扰上官仁的还有一事,便是赐给映月的封号:“阳歌郡主”。这“阳歌”二字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这两个字曾经是王城里绝对的禁忌。
当今帝王,复姓“澹台”,圣讳“庆隆”。初登大宝的第三年,王后诞下一名公主,取名“静”。因其在冬至前后出生,其时为一年之中最阴之时,又是个女孩,钦天司担心两相叠加阴气过重会冲撞国运,便上书建议王为公主赐封号时应以“阳”字来加以镇制,于是王便赐其封号,乃曰“阳歌”。
阳歌公主出生以后没几天,王后就因生产时元气大伤而薨亡。王痛失爱妻,悲伤不已,又想起钦天司此前的诸般言论,于是便认为公主阴气过盛以至妨母,故视作不祥,只在孩子出生那几天匆匆看过几眼,此后便不闻不问。可怜那阳歌公主,刚一出生,母亲便撒手人寰,又不得父亲垂爱。宫中之人,有几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公主在这些人手中受到何等对待由是可想而知。多亏了王的另一位名叫“玉藻”的宠妃,是她对公主多番护持,年幼的阳歌公主才不至于被宫人们肆意欺凌。
说起这玉藻王妃,容貌生得极美,而且略通玄门方术。她瞧公主出生的日子与王后驾薨的日子都甚不寻常,料知其中必有玄机,于是便让自己那精通咒术的弟弟进宫,为公主批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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