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垣九镇,各有不同。周武帝方乾义修筑长垣时,为了最大限度地减轻徭役,在选材方面大规模采用了九镇当地的富余材料。
像是天方镇的城墙中含有大量的天方铜,硬度举世无双。
而怀远镇的城墙中则是含有大量的河套铁,这种铁杂质颇多,难以提炼祛除。为了保证怀远镇的城墙防御力,帝国工匠采用了将城墙加厚加高的方式来弥补材质的先天不足。
怀远镇墙高十二丈,厚十二丈,城处一座凸起的巨岩之上,城楼高耸入云。从远处看去,怀远镇城仿佛一只钢铁铸成的玄武。
怀远镇正对贺兰山下,所处长河上游人口最为稠密的河套平原,素有塞上江南之称。
陶允姜曾来过几次怀远,她见到过长垣下成群的牛羊,还有放牧牛羊的人们。水草丰美,久无战乱,人们的生活富足安乐,他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
恬淡静美,胜似天堂,这是九边之一怀远的奇景。
但今天的怀远镇与以往见到的都不同。
周围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
陶允姜带着固原军一路奔波,连续与异族军队进行八次遭遇战,终于在三天之内赶到了怀远镇前。
她带着士兵渡过河,而后便看到一片废墟。
房屋焚毁,庄稼倒伏,周人的尸体遍布田间垅头。昔日繁华的塞上江南,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陶允姜紧紧握着缰绳,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个村子她曾来过。村口有一株柳树,是村民合力从江南水乡的烟雨中迁嫁而来。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当地的村正曾和她骄傲地说:
“陶姑娘,江南的柳树在我们这都能活。我们怀远,不比那江南差!”
陶允姜在柳树下发现了村正的尸体。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血口,喉管被割开,一击致命。是草原人惯常的杀人技。
村正手中握着一柄朴刀,头颅低垂,怒目圆睁,至死不瞑。他想保护他的村子,但最终没有做到。
嫩绿的柳枝在血淋淋的风中摇曳着,远处似有哀哭声传来。
“这群……畜生……”
陶允姜的呼吸微微一滞,身周的杀意再也无法掩盖。
她强忍着心中悲痛,继续向固原的方向赶去。
她还不能在这里停下。
尽管已经连续五天高强度行军,但固原骑兵的速度很快。
陶公有难,所有的长垣铁卫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固原镇如此,天方镇更是如此。
当众人抵达怀远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是千疮百孔的城墙。
像是有巨人用锥子凿刻过。
原本齐整如钢铁巨幕的墙面被打出了数百个坑坑洼洼的大洞,大洞的边缘是熔化后又凝固的铁水。
一截数十米长的城墙整个垮塌,露出城内燃烧殆尽的房屋余骸。
围城的异族军队不知所踪,收城的大周军队也看不到任何踪迹。整个怀远城静悄悄的,像是一座寂寥的死城。
陶允姜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笼罩她的心头。
少女用力一拍马背,战马越过城墙废墟,朝着怀远城内冲去。
固原铁卫跟在她的身后,众人从城墙缺口处鱼贯而入。
每固原士兵,看到眼前这景象的所有人,他们的心中都不免地生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哀怒。
怀远镇内的街道上满是尸体,有异族的,但更多的是长垣铁卫。
尸体层层叠叠地布满街道,腐臭和桐油的臭味混合在一处,怀远城内的气味污浊无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长垣铁卫们看着眼前这幅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久久不能出声。
怀远……已经沦陷了。
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陶公呢?”
突然有人问道。
众人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他们并未见到陶琰的踪迹,所有人的心中都仍有一丝侥幸。
陶公是明武六转的强者,定然能够脱身!只要陶公还活着,怀远镇就没有亡。
“我们去找陶姑娘!”
固原铁卫下了马,小心翼翼地从尸体堆中走过。
他们不愿踩踏自己同袍的遗骸。
最终,铁卫们在怀远镇府门前找到了陶允姜。
少女怔怔地站在军府门前,看着已经化作废墟的府邸,一言未发。
她将气机释放到最大,却始终无法从眼前的这片废墟中探查到任何的生者气息。
固原铁卫们安静地走到她身后,沉默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单膝跪地,像是伏低的黑云。
铁卫军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