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笼罩平丘城。
平丘东侧有一小山坡,是附近二十里内唯一的高地。严阵以待的大周军阵依托山坡列阵,山坡之上,大周皇帝的龙旗迎风飘扬。
平原王方玄昧精通战法,他将十二万禁军以千人为单位分成百余个小型方阵,分布在小山坡的周围,背山列阵。
十二万禁军中的两万骑兵则作为总预备队,驻扎在两边的缺口处掩护侧翼,一旦异族骑兵试图侧击周军腹背,则立刻反击与其缠斗。
在军队战斗力居于劣势的前提下,为了打赢这场战斗,朝廷近乎召集来了手中全部的六转力量。
参与此次作战的大周六转修士共计十一人,他们分散在军阵的各个地方,随时准备凭借高机动性增援。
山脚下的军阵之中,全身披甲的士兵绷紧身体。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大周中央禁军,在得知自己将要与异族交手之时,心中也会不免有些胆怯的情绪。
方遵站在小山的顶点,静默无声地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文武百官在他身后排开,期门虎贲盘列两侧。初升的朝阳打在他们身上,铠甲反射着刺目的光。
“陛下,此地太过显眼,易受敌军集火。还请陛下暂且退到山后。”方玄昧上前说道。
“不必,朕就在这里。”方遵说,“朕要让大周的将士们都清楚地看见,帝国的皇帝在与他们并肩作战。”
方玄昧见他心意已决,抱拳肃声道:“臣,定保陛下无恙。”
皇帝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玺,默然地注视着上面的龙形花纹。
“多少人愿意为了你赌上性命,也不知道他们这般拼命的原因是什么。”
他低声自语道。
朝阳自战场的彼端缓缓升起,地平线的远处传来轻微的震动,如在地底搅动风云的庞然巨龙。
“皇帝的职责究竟是什么?我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自相残杀,以怨报德,抛弃所有的德行与品格,只为了坐上那龙椅。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金刚铁骑赤红色的铠甲折射朝辉,像是血红色的雾,草原的狼旗迎风怒吼。
“世家篡权,民心不附。算尽人心得到的,不过是一座宫殿,半城楼宇,和往日的仇恨。”
“这便是皇帝,大周的皇帝。”
方遵紧握着玉玺,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倒放。
他听得自己的兄弟朝他怒吼,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听得自己的父皇颓然地向他乞求,乞求他饶恕一个皇帝的罪责。
百姓哀嚎,他们在质问他,为何你要为了与上原王氏的争端搭上他们无辜的生命。长垣铁卫仇恨而悲痛地责问,为何皇帝要枉送他们的鲜血。
明明他们是最忠心的战士。却最终连马革裹尸的待遇都得不到。
“现在你们看到了吗?”方遵像是在说服自己,“上原王氏远比我要不择手段,至少我从未想要抛弃这片河山。”
山顶的狂风吹动皇帝的鬓发,乌黑中带着惨淡的白。
百姓们不理解他,庭臣们不信任他,方遵只能死死地抓紧手中玉玺,以鲜血换得神龙的余威。
他是皇帝,注定要为这天下做点什么。
不能开创盛世,那便为盛世扫平障碍。
“结阵!”
随着方玄昧的一声令下,禁军的步兵方阵开始缓缓变动。蒺藜洒下,拒马安置,长枪的末端插入泥土。
一人高的重盾轰然砸落,无数铁盾坚甲交织成钢铁的城墙。
荒原之上风沙飞扬,异族骑兵马蹄声如春雷震地,越发靠近。
“咚!”
周军战鼓鸣响,沉闷的鼓点奏起悲昂之声。血管中的血液急速泵动着,士兵的手心渗出汗水,黏湿了长枪的末端。
方遵从鼓手手中夺过鼓槌,挥动双臂,亲自敲在鼓面之上。
他的明黄色龙袍在战场上分外显眼,无数目睹此景的大周将士不由得精神振奋。
“是陛下!陛下在为我等擂鼓!”
对于禁军的士兵来说,他们参军的主要动力从来都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忠君爱国,而是为了禁军高昂的薪俸,他们需要这笔钱来供养家庭。
所有的阶级群体之中,士兵是最忠诚的一批人。若士兵当了逃兵,大概率是他们认为这场战斗不值得他们效死力。
凭什么王公贵族能够在后方歌舞升平,我等士兵却要在战场上以命搏命?
但如今,帝国的皇帝,大周最尊贵之人就在他们身后并肩作战,此等加持绝非一句鼓励能表达而出。
士兵的心中都升起过这样一念头:
若我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在以后便能够骄傲地告诉儿孙,那日在平丘城外,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