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清晨,太阳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早。睡觉睡到自然醒的陈安,摇头晃脑地从炕上爬起来,大声喊了一句,“虎子,虎子,给我打盆水来。”
外间马上应了一声,“好咧,少爷”。
很快,一个很虎头虎脑的小子端着一铜盆水进来,还搁着一条毛巾。
陈安自顾自地拿起毛巾,狠狠地耍了几把,又接过虎子递过来的一杯清水漱了漱口。不是陈安不想叫别人服侍,而是虎子的手粗地像老树皮疙瘩,吃不消呀。想找个漂亮的小侍女,又被同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看得死死地,始终不能得逞。一来二往的,只好自己动手了。
待陈安洗漱完毕,虎子赶紧传达老爷的吩咐,“老爷和柳管家一早就带着商队出发了,走前交代,现在日本人和俄国人正在打仗,不准少爷到大石桥去惹是生非。”
陈安白了个白眼,狠狠敲了个大栗给虎子,“就你和石头最死板了,老爷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我又什么时候到大石桥惹是生非了?一群榆木疙瘩。”
虎子赶紧用手摸了摸脑袋,只是憨憨地一笑,根本不以为意。
眼珠一转,陈安说了声,“走,看老婆去了”,大步就朝外面走去。
虎子一愣,“少爷,还没有吃早饭呀?”
远远传来一句,“还不快跟来,我们去林先生那里蹭饭去就是了。”
虎子赶紧把家伙什么的,往地上一放,飞快地跑了上去。
陈家庄位于大石桥以东的偏僻山区。当年陈老爷子退出军伍后,仗着手上还有几块闲银,就在辽东落了家,买下了好大一片山区,开了几十亩梯田,养养马种种田,日子很是悠闲。
没成想,若干年后,董福祥董军门因为挥军攻打过外国使领馆,被外国人点名追究。老佛爷顾念当年西逃路上护卫情分,保下了董军门一命,但也只好罢官返乡。曾经名操一时的甘军,顿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解散了。很多人跟着董军门回了金积堡,更多人则是拿了饷银四散而去。
一大批曾是陈老爷子手下的军汉,也觉得无所去从,干脆成群结队地跑到辽东投奔了陈老爷子。于是原本只有本家一户、佃户五六户的陈家庄,立马就成了拖家带口数百人的大庄子。
打了十几年仗,这些军汉宁可当陈家家丁伙计,也不愿回到田间地头忙乎了。无奈的陈老爷子只好又招了数十户佃农,买了一大片水田,甚至开起了一个商队,多多少少补贴一些庄子用计,家业愈发的大了。
庄子里还有不少私自留下来的洋枪,陈老爷子又拾起曾经的品衔,买通了官府,搞起来护庄团练,剽悍地和当地多如牛毛的胡子干了几场,很快就在大石桥一带倒也打下了不小的名声。陈家庄的凶名不小,即使山中悍匪也不想来啃这块硬骨头。
有点瘦削的陈安,慵懒地溜达在庄子中间的街道上,口没着调的胡乱应着街上其他人的招呼。高了足足半个头的虎子紧紧跟在后面,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四周。
没几步路,就蹿到了林先生的院子。先生自然不在家,他每天早上要到庄子里开办的私塾给那些小孩启蒙。私塾反而就在陈家旁边。
月儿正在那里痴迷地看着窗外的鸟儿,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猛一看到陈安闯了进来,顿时眉儿弯弯,笑脸盈盈。
林玉山有气无力地拿着一本书读着,也是欢呼一声,飞快地抛掉了书本,蹿了过来,抓住陈安的手臂,急促地说道,“姐夫呀,今天我们找点什么事情干干?”
月儿马上竖眉呵斥,“玉山,你又不认真做功课,等爹回来有你好看。”
林玉山神情焉了下去,祈求地看着陈安。
陈安赶紧解围,对着月儿说,“月儿,我还没吃早饭呢。”
月儿抬头看看高挂的太阳,不觉莞尔,“我去给你下碗阳春面吧”,赶紧起身走进了厨房。
玉山看见姐姐进房了,立马精神起来,凑到陈安耳边,“姐夫,还是你厉害。恩,我们今天不如去打猎吧?你带我去,姐姐就不好意思骂我了。”
陈安脸一红,怎么有点近墨者黑的味道。
当年甲午战败,日本人在旅顺口疯狂屠杀四天四夜,几乎灭绝了旅顺口中国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先生,带着两幼儿拼命从旅顺口逃了出来,但是夫人没能出来。身无分文的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因为饥渴累倒在路边,几乎都奄奄一息,被正好路过的陈老爷子所救。曾经是一名秀才的林先生从此就在陈家庄落了户,并主动担任庄子里的私塾先生。陈老爷子看林月儿清纯可人又懂事,征询林先生后,当即将陈安和林月儿结下了娃娃亲。
除了对陈安吊不啷当的样子略有意见外,林先生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至于林月儿和陈安倒是脾性相合,如胶如漆得很。林玉山更是很识趣地提早叫起了姐夫。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又回到了陈家院子。听说去打猎,月儿也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