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远忘了自己是九岁还是十岁的年纪,尽管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对身边的人和事情有着清晰记忆的年龄。可遗憾的是他真的记不起来了!

    那天他比往常更早的跑到了村里自办小学那间三年级和五年级公用的教室。是的,他就在那样一个微冷的清晨,太阳将出还未出的前夕跑着进了村里简陋的小学。

    天还没亮家里就来了好多好多的人,父亲和母亲似乎都没有时间来管他应该去做什么。邻居家的二婶给他盛了一碗玉米面熬成的粥,又胡乱塞给他一块烤热的红薯就让他先去学校。

    教室是不锁门的,两张木板几根木楞钉成的简易桌子稀稀落落地摆了三排十八张。排与排之间的空隙很大,每张桌子的后面摆了一张长条的凳子。三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混搭在一个教室里,一张课桌三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各一个。三年级的同学上课,五年级的学生背过脸去写作业或是看书。反之亦然。

    路远对那天的那一刻记忆异常清晰,虽然这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里一次次的证明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连那一年到底是九岁还是十岁这样的大事都一直很糊涂。

    直到陆陆续续有别的同学冲进教室,没错就是冲进教室,这是有着典型的年代农村特色的学生时代。在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农村的孩子是不会规规矩矩一脸沉思状斯斯文文走进来的。他没有更多地思考之所以这样的结果缘由是什么,换个说法他认为这应该是教育家研究的命题。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还没有走进人生洪流的最初,他们便输了第一步。

    那难道不应该是及其平常的一天吗?

    那本应该是他活过的无数个年份当中最普通的一个年份当中的某一天。如果不是一个和他家只隔了三个门口的赵小香同学进门就用少女特有的有些发尖清冽的声音对他喊:“路远你外公死了,你怎么还在这?”

    他为什么在这里啊,难道生死离别不是大事情吗?难道他从家里出来不知道外公已经命在旦夕,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了吗?难道一个九岁或是十岁的男孩子还一点都不晓得,一个对自己的生命有着很重要意义的亲人,旦夕之间就要天人永隔吗?难道此时此刻他不应该守在弥留之际的外公的病榻前做最后的告别吗?

    很多年以后那个叫做赵小香,只和他的家隔了三个门口的女生清冽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刻刀在记忆深处为某个特定的时期留下了痕迹。尽管他早已经忘却了她少年时的模样。

    长大之后的路远想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太笨了。电影电视剧里的九岁或是十岁的孩子能够明白很多很多事情,会讲很多很多的道理。可他怎么就那么笨呢!和外公朝夕相处每个晚上都睡在一付土炕上的他竟然不知道外公已然病重到苟延残喘、朝夕即去的弥留之际。他又想或许那些不明白只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和粗糙贫穷的生活产生的对亲情的冷漠。

    那是一条并不长的土街。土街的一侧是八九户村人盖起的青石黄泥的墙片,杨木做脊撑起的八字顶,青瓦片砌成的简陋屋棚。土街的另一侧也是这个样子。

    童年时他曾以为那条很长很长的土街,长大后才知道就算慢慢地散步,也不过是三四分钟就可以在街道尽头一家人左侧石墙边的小径,穿过两家房檐中间有些阴暗的三四十米土路,便可以拐进自家的南院。他甚至在以后的很多年都忘记了老家正门的那条还算宽阔的街巷,却在记忆中为并不常走的窄窄的土街留下了空间。

    长大以后的路远已经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恐惧死亡,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的麻木,让他对未来一直没有存留太多的希望,还是因为明白了死亡其实并没有多么可怕,而活着也不是多么地令人期待。

    确切的说童年的路远是相信鬼神的,他相信在外公之前就已死去的外婆曾经说的。(关于这段记忆是邻居家的二舅母后来复述的)女鬼会踩着高跷,穿着大红的袍子,一双如猫一样幽绿幽绿发着光的眼睛,当然还要有涂着鸡血一样鲜亮的嘴唇,能吐出长长的舌头,在加上十根手指尖尖的长指甲这样的标配。

    他相信外婆在另外一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他记不起真实场景中的外婆的模样了,或许是因为外婆活着的时候不够喜欢他吧!

    外婆和外公是半路的夫妻,外公死了外婆是会来接他回阴间的另外一个家。他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外婆的前一个男人怎么办啊!大家会在一起吗?

    他还知道有一天父亲母亲老了也会去那边的家。在以后的日子里路远还弄明白了另外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人不是只有到老才会死的。

    路远深切地痛恨自己的记忆,他除了记着满院子帮忙的乡亲和痛苦流涕的母亲之外,关于外公去世时的所有关于一个葬礼的细节,竟然都随着时间深埋在大脑的最底层。准确的说是什么都没有记住。而他是家里兄弟姐妹五个里边最被外公疼爱的那一个,没有之一。若干年后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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