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八十八年冬,大隋帝国兴兵五十一万,开始了声势浩大的统一之战。第二年正月,九路大军俱过长江。一时间,整个江南大地风雨飘摇,山河尽赤。
与此同时,连年争战不休的塞外各地却突然宁静起来。临近开春前的一场大雪,将各部落留下越冬的牲口冻死了大半。为了血脉的延续,各塞上民族不得不暂且放下彼此之间的仇恨,把全部精力放于一场超大规模的春猎上。
饿了一个冬天的野鹿很瘦,肉质又老又硬。但有肉可吃总好过活活饿死。因此上致部族首领,下致刚刚学会骑马引弓的少年,一整个一整个部族的男人拿起兵器,在春寒料峭的旷野中来回奔忙。有的部落运气很好,能恰恰截住一整群迁徙的野鹿。有的部落运气却很差,吃光了所有随身携带的奶酪,却觅不到半根鹿毛。这一日,三百余名身穿褐色皮裘的猎人正于月牙湖畔苦苦寻觅着,猛然,有人在远方的天地之间发现了一个怪异景象。
“西尔,西尔大埃斤,契丹人,契丹入!”前方探路的斥候疾驰而回,扯着嗓子吼叫。
“附离,你瞎扯些什么。契丹人那边遭灾遭得比咱们还重。怎么有力气跑到咱们家门口来?!”人群中,一名身材魁梧,皮裘上镶了一圈金边的汉子越众而出,冲着气喘吁吁的斥候质问。他是本部落的族长,用塞外语为埃斤,为当家人之意。但这个家着实并不好当,近几年部族人口连年减少,所游牧的范围也越来越窄。如果在救灾的这个节骨眼上再被契丹人趁火打劫一番,其所在的苏啜部就可以在草原上永远消失了。
“就在,就在月牙湖正南。你看,你看他们的青狼战旗!”被唤做附离的少年一边喘息,一边恨恨地咒骂。“我说咱们怎么打不到鹿呢,该死的契丹人闯来了,把所有猎物都抢了去!”
“别胡说,未必是契丹人!”部族的头领西尔大埃斤用呵斥声再次打断了少年人的抱怨。不速之客来得很快,他也看到了高挑于来客头顶上的战旗。红色的底,上面画着一个暗青色的巨大狼头。正是距离其部落五百里外那些契丹人的标志。论实力,任何一个契丹部落都比西尔自己所在的部落强大得多,在大灾之后对方突然出现,哪怕只有聊聊五十几人,也意味着西尔所在的部族即将陷入万劫不复。
“走,跟他们拼了!”饿红了眼睛的部族武士们举起手中的兵器,仰天大叫。部落里的老弱嗷嗷待哺,他们无法向入侵者示弱。哪怕杀了这些人后将给整个部落带来灾难,他们也必须拔出刀来,捍卫自己的生存权力。
“弟兄们,跟我上!”被唤做附离的少年拨转马头,冲在了队伍最前列。但他胯下的战马很快被追上来的另一名骑手拉住了缰绳,其余的人也被迫停住了坐骑。部落大埃斤西尔快步向前,将一杆画着数只白天鹅的战旗挑了起来,高高向了天空。
那是象征着他们部落,霫族苏啜部的战旗。列队而飞的白天鹅代表着尊严和秩序。所有人必须服从持旗者的号令,因为他是长生天选定的头鹅,有权力决定全体天鹅飞翔方向。
“弟兄们不要急,他们不是契丹人!”拦住冲动的族人后,单臂擎起白天鹅大纛的西尔大埃斤沉声提醒。
“他们不是契丹人!”紧拉着附离胯下战马缰绳的那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汉子重复。
“嘎布勒,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契丹狗贼!”苏啜部的附离无法再鼓动同伴一道出击,愤怒得脸上青筋直冒。他今年只有十六岁,正是气血过旺的年龄。不敢挑战大埃斤的权威,却丝毫不会把其他部族勇士放在眼内。
“他们不是契丹人!”被唤做嘎布勒部族勇士丝毫不怒,再次重复。“附离兄弟,你看看他们的头发。你见过头顶上留着全发的契丹人么?”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恰恰能被所有人听见。大伙凝神再看,果然发现前方的契丹人装束有些蹊跷。草原上众所周之,所有契丹人都喜欢将头顶的毛发剃掉,只在两耳边和后脑勺处各梳一个小辫子。而入侵者中很多人被打落了皮盔,露出得却是一头乌黑浓密得长发。
他们不是契丹人,契丹部落的男人不会如此珍惜自己的头发。这伙打着契丹青狼旗的入侵者正在追杀一辆马车,而马车旁的护卫显然也发现了前路被苏啜部的武士堵死,不得不停止逃亡脚步,陷入苦战。
发现举着白天鹅旗帜的苏啜部武士停止靠近,假冒契丹人越战越勇。他们口中喊得也不是苏啜部武士能听懂的契丹语,而是另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言。仗着自己一方人多,他们数度靠近被包围的马车,可总被马车旁垂死挣扎的对手再次击退。
“大哥,咱们不上去帮忙么?”到底是少年心性,附离很快就对弱者起了同情之心,凑到西尔大埃斤的身边建议。
“咱们再等等!马车里边的人很重要,救了他,有可能换来很多奶酪和肉干。但现在不能去,他们还有突围的希望。咱们必须在最危难时刻出手,才能获得更多感谢!”西尔摇头,淡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里边仿佛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