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目送着太子渐行渐远,沉了静水的面目不动声色浮噙起一层淡淡然然的光彩。绝尘转身,一个大有深意的目光往十三身上投过去,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细小弧度,语气依旧是沉淀稳然的:“十三弟,我们蛰伏这么多年,那个时机,终是等到了”都道皇父心里念着驾鹤而去的皇后,故而太子的地位永远不可撼动。不可撼动呵,当真,就不可撼动的么?
不可?笑话!茫茫天地、软红无边,在这人间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二字。世事无常,便是有常;因为这种无常,反倒缔造出了有常的大规律。
袅袅乌沉香就着穿堂风势涣散在营帐其里,一圈一圈,被扯得迂回晃曳。十三抬步,眉宇间敛了方才面着太子时的那层淡淡不羁,一点一点走到四哥身边,与他并肩一处,共看着远方碧草连天一片茫茫、浩大天地。
兄弟两人谁也没有多话,彼此的心思,他们一向都是懂的。
时机时机,所眷顾的永远都会是最耐得住寂寞的那一方遇顺境处之淡然,遇逆境处之泰然。智者,善植这循环因果,可以掌握时空棋局;而不安寂寞、锋芒好胜表露的从来太强,则往往会被时空所限制,终到了头也只能枉叹一句造化弄人!却什么都不会得到。
反躬自省时又会不会明白,弄人的不是造化,而是自己可话说回来,这娑娑婆婆的人间世事又似乎并不是什么都可由着自己。身不由己,因为每个人的处境、时机等又到底是各有不同;参详辗转,却苍白的发现追根究底还是命数。命之一字!做弄,做弄
帐外“咚”地一声闷响猝时起来,扰乱了原本静好无声的沉沉平静,似是什么重物被硬生生抛在地上。陡然而至的力道竟生生震开了厚重的大帐帘幕一角,可见力道之大,那重物应该被摔得不轻。循声去探,似乎就在门口,距离不算太远。
飘得又高又远的那怀心思忙不迭收拢回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十三颔首,转身掀了帘子疾步出去。
晌午时分的日头带起了一片慵慵然懒散,灿灿溶溶的洒在开阔地表,晕起一地涟漪碎金,波lang般流动飘移的韵致便在半空升腾回旋。
才出帐子没走几步,十三爷低头沉目,朗朗眉心便在触目瞬息起了略微纠葛。
那被孤零零扔在帐篷跟前的原是一个女子。周身上下略扫一眼,那女子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将整张脸深深埋在臂弯里,玲珑身子缩成了一团,隐约在瑟瑟发抖、又像是在嘘嘘抽泣。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亦或打击。
木兰围场素来警戒甚严,怎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显然的,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实在太过不合场景时宜。一股不祥的气息便开始从四面八方深滋漫长、渐渐蒸腾。
诧异氤氲于心,十三又迈了几步迎凑过去,曲身蹲下,抬手扼住那女子的下颚,施了力道硬将她垂埋下去的头扳起来。
她的面色憔悴若金纸,蓬松乱发凌乱萎靡了半个脸颊,眸子里空洞无神、茫茫怯怯有若一只怵人的雏鸟。
十三爷目光才一触到那张脸孔,心下紧跟着免不得猝然一道大惊:“云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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