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家门口捡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冷静地把门关上,然后打开,那个人还是在那里。他闭着眼睛,细密的眼睫毛无精打采地盖在眼睛上,纤细的手臂抱着膝盖,坐在第二级楼梯上。他驼着背,靠在墙上,也不管这个姿势舒不舒服。
他就像一只被遗弃的黑猫,倔强又孤独地占领自己仅有的地盘。
可是这是我的地方。
“喂。”我叫他,“起来,别躺在我家门口。”
准确地说,他正坐在我家放垃圾的地方。如果他观察过了,就会发现自己正坐在经常摆放垃圾的地方。垃圾流出的污油在那个地方形成了一块不规则的灰黑色的污渍。
很显然,他没有认真观察。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肯定正坐在那块污渍上,因为他的头就在我手能够到的地方,我扔垃圾的时候就喜欢扬手把垃圾一甩,垃圾就会老老实实落在那个地方。
他并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圆润的肩部线条和t恤卷曲的领口。
这件t恤一定被他洗过很多遍了。
他身上穿的是早几年流行的黑色t恤,近几年随着韩流的兴起和校园偶像剧的复兴,更多的男人愿意穿白t恤而不是黑色。这种黑色的t恤看上去耐脏,实际上碰见一点白色的东西就会显得邋遢,而白色t恤反而显得干净。这是我自己发现的。
他的裤子是老大爷一样的到膝盖的牛仔裤,脚上是花里胡哨的人字拖,如果他不是一个闷骚的人的话,他一定是临时起意要离家出走。
我又叫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
为什么一个青年会蹲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楼梯间里一动不动,别人问话也不回答呢?我真想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需要自己养活自己,不可能因为好奇干出引狼入室的蠢事。他不搭理我我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他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我拨通了电话。
十几分钟过后,警察来了。
我向警察同志简单介绍了情况,然后请他们把他带走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连续蹲在一个女人门口一周都是违法的。
当天晚上,我接到警察的电话,他们责怪我乱报警,这个男人明明是我名义上的弟弟,虽然六年前离开了我,我也不至于发脾气把他送进警察局。
原来他是我的弟弟。
这时,我听见了敲门声。
现在是晚上七点,那个人站在我家门前,透过猫眼冷冷地看着我。
我没有打开门,而是告诉警察,那个人又到了我家门口,我现在很害怕。
警察挂断了电话,而我关掉了灯。
他第三次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我买菜回家。我终于看见青年站起来的样子,他长高了很多,站在楼梯上几乎是在俯视我了。我不想再与他周旋,在他的目光下把他请进了家门。
我的包里有一把刀,新买的水果刀,看着他的背影,我盘算着把刀拿出来的速度和姿势,以及刺进他的身体的角度。
他自觉坐在板凳上,没有碰我干净的沙发,我很满意,于是拿刀削了一个苹果给他。削完苹果之后小刀还拿在手上,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他吃水果从来不吃皮,就算是脆桃这种不能剥皮的东西都得拿小刀把皮削掉,这件事得怨我,因为这是我惯出来的臭毛病。
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十二年过去了,他的骨骼长成了青年的样子,也有了自己的家,却喜欢坐在我家门口,一坐就是一个星期。偏生他小时候长得又乖又嫩,让楼上的阿姨基于小时候的刻板印象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乖,看见他就心生疼爱,反倒来责怪我的不对。
楼上的阿姨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家人去世之后也帮了我不少,除了啰嗦没有什么大毛病,可是啰嗦起来连院子门口的鸡都会躲进车库吃米。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啰嗦,反而为自己的这项本领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总算有一个本领可以管得住别人了。
她啰嗦的本领是为她初二的儿子练出来的,那个儿子和她很像,只不过阿姨是除了啰嗦,样样都好,她的儿子是除了读书,什么都喜欢。
她常常对别人说,自己的儿子虽然不会读书,但是学起玩游戏来可真是一把好手,家里面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有他那样学得快的,要是早几十年,他一定是最早下海的那一群人,然后赚得盆满钵满,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人家听见她说的话,没有对她说她的儿子要是出去了一定不会回来,也没有说他没有那个本事下海,他们只是笑笑。
她的儿子喜欢打游戏的兴趣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台式电脑,可以在上大学之前好好玩游戏。他的快乐只持续了一个月,因为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