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府,芙蕖阁。
意识昏沉的苏妧睁开眼,愣愣盯着头顶发黄的烟色纱帐。
半晌,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瘦削的手,在枕边摸索了几下,摸出一面妆镜,举到面前。
镜中,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儿,柳叶弯眉,杏仁眼,鼻梁挺翘,鼻尖一粒朱砂小痣,樱桃口,娇弱、清丽、透着病色,像极了一朵还未盛开便要枯萎的花骨朵儿。
苏妧喉头哽住,指节因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心跳越来越快。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明明前一刻,她才因不堪受辱撞柱而亡,为何此刻睁开眼,却好好的躺在床榻上,还成了十四岁时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苏妧一惊,下意识将妆镜塞回枕下。
“二小姐,该喝药了。”
大丫鬟翠柳径直朝床榻走近,熟稔的将药碗往床头矮柜上一搁,伸手就要拉苏妧起身。
苏妧来不及收敛眼中的惊愕,定定看着翠柳,屏息凝神,这是她屋里的管事大丫鬟。
从前,她亲她信她,把她当作姐姐一般,而她,欺她害她,是替侯夫人姚氏看管自己的看门狗。
“二小姐看奴婢做什么?奴婢脸上又没长花,这药是夫人好不容易寻来的新方子,价值百两,二小姐快喝了,莫要再让夫人操心。”
翠柳别过视线,有些不舒服的蹙起眉头,刚刚她竟然觉得二小姐的眼睛像两汪会吸魂的黑洞,看的她瘆得慌,真是见鬼了。
“我有些饿了,想吃鸡丝粥和芸豆卷,翠柳姐姐,你能去厨房帮我要些吗?药凉一凉我就喝。”
苏妧整理好情绪,用和从前一般无二的轻柔语气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纯净无辜,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乖又可怜。
翠柳心神一松,暗道刚刚一定是自己眼花,二小姐最是软包子一个,她在怕什么。
“我去厨房看看,有就给二小姐拿,没有二小姐就将就将就,有什么吃什么。”
翠柳转身出去了,丝毫没怀疑苏妧会有乖乖喝药之外的其他举动,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二小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听话又好骗的二小姐了。
门扇开了又阖,苏妧倏地沉下脸,端起那碗黑黢黢的药汁走到窗前,推开半扇花窗,倒了个干净。
这间屋子三面环水,原本只是个临湖赏景的小榭,侯夫人姚氏,也就是她的亲二婶,说这里是府中福地,水灵气清,最适合她静养,于是从三岁开始,她就被关养在这儿。
女子的身体容易畏寒,最怕阴湿之气,这里夏潮冬冷,狭小幽闭,她一年年住下来,可不就落了寒症。
而那些所谓的珍贵汤药,其实不过是些清火去燥的方子,如此一来,更让她寒上加寒。
不过,坐实她‘生来体弱,活不过十八岁’的最阴毒手段并非这些,而是被她当成香丸,常年贴身佩戴的水银丸。
苏妧扯下脖子上的梅花香坠,两指轻轻一扭,两瓣花瓣打开,一粒豌豆大的银红香丸落了出来。
姚氏从前说,这条香链是她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她母亲在世时,从未离过身。
可笑,她竟然信以为真。
水银丸,又名千红丸,是秦楼楚馆里给妓子避孕的一种秘药,只需枣子大小的两三丸吃下去,就能让女子再不能有孕。
此为毒方,对寿数亦有妨碍,服食过此丸的女子,大多活不过三十岁。
姚氏不知如何得了此物,哄骗着她佩于香坠之中,如此效用虽不及吞服,但数年下来,同样能毁了根基。
堂堂勋贵之家的主母,竟用如此阴毒手段残害年幼的侄女,实在恶毒。
苏妧痛苦的闭上眼,任由临死前的记忆翻涌浮现,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全‘感谢’苏婷、苏筠姐妹,让她做了个明白鬼。
“苏妧,你知不知道侯府养着你有多晦气,要不是为了哥哥能顺利袭爵,母亲早就送你去见你那对愚蠢的爹娘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五岁就做了水鬼的大哥,一家子丧门星,短命鬼。”
“姐姐,和她说这么多干嘛,外面那些乞丐肯定都等不及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去给我划花她的脸,剃光她的头发,扒了衣裳丢出去。”
“大姐姐,四妹妹,你们...为什么...为什么...”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苏妧脸上,苏筠狞笑着磨牙道:“反正你就要死了,本小姐就发个善心告诉你,当年你爹战死的消息传回来,你娘受了刺激早产,不过...”
“哼,你娘命硬得很,竟然把你平安生下来了,那怎么行?大伯死了,侯府的爵位就该是我爹的,所以,你娘和你哥哥必.须.死。”
“哎呀,听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