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碧的身板是南方人典型的娇小薄瘦,从小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每天靠药续着命。平日里,就不能下地干活,连洗衣做饭这种不大费劲的家务活,她做起来都是气喘吁吁。天最冷时,甚至起不来床,只能发出连连呻唤。对于革命年代来讲,赵碧是不受待见的。这种几乎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即使还能生儿育女,也没人愿意接纳。谁愿意找一个累赘来吃自己家原本就吃不饱的粮食呢?
杨明在部队里担任班长,退伍不久。说是班长,不过是集卫生员、炊事员、勤务兵于一身,啥活都干。杨明想,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会第一个饿死。现在退伍了,得赶紧找个媳妇,成家立业。可是,当兵时恰逢战乱,哪有什么补贴,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再者,家里五个兄弟,每个人分到的田土少之又少,自己又没有任何手艺,自然谈不到什么姑娘。当兵这些年,就连年龄也拖大了几岁,周边的适龄女性早放人家了。
1971年,赵碧和杨明,由同村人介绍,在灰尘漫天的土街边相见。赵家和杨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两家隔得不算远,十几里路。相比之下,赵家的条件反而比杨家好上一些。杨家五兄弟,大大小小接连娶媳妇,家里有的都往外送,分家的时候再分掉一些。轮到杨明退伍回来,就只剩家里的一间破瓦房。再说,农民能有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些自家养的牲畜,地里种的苞谷红薯,以及那用粮食换的几张毛毛钱票。赵家不同,全是女儿。平时帮衬家里的农活,放人家时,多多少少也收了一点回礼。赵碧因为有病,父母对她总是偏疼一点。在家中的日子,除了偶尔受到大姐二姐的嫌弃,赵碧过的还算不错。
但是,赵碧觉得杨明是看不上自己的。杨明个子高,皮肤不算黑,体格强壮有力,长得还挺顺眼。这样的条件,总不至于配自己这个病秧子,自找罪受。况且,见面那天,自己和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就只听见自己的喘气声,两人几乎没有说话。赵碧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想,应该是看不上的。可心里,多少带点隐匿的期望。
同村人介绍赵碧给杨明时,已经同杨明讲过赵碧的情况。杨明清楚,想着还是见一见。自己取个媳妇,应该也舍不得让她下地干活。见到赵碧的那天,赵碧穿的是黑袄子,小脸透着白。一双溜溜的眼,想看他却躲躲闪闪。和他走的那一路,虽然安安静静,但他觉得冬天早上好像没那么冷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比刚见时红润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出来了,晒的。杨明想,过日子罢了,只要有个人能陪自己这样走走就行。他没和家里的兄弟商量,思量后直接让同村人,给赵碧带了口信,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过日子。
1971年冬,赵碧带着自己从大姐那里捡剩的衣物,荷包里揣着药,和杨明去领了一张结婚证的纸,过上了两个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