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轩淡淡地说。
操工办的最大后台早已被发配宁古塔,王祥兵垂头丧气。
“还是主任过得好啊,他在外面只需要当个讨口子,我们这些在后头搞工程的人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对于日拱一卒举步维艰的嘲风项目来说,一个重要大件的落实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嘲风当了这么多年高位截瘫的残疾人,像耶稣一样悬在那儿,终于有这么一天,它的“腰部关节中轴转子”,简称“腰子”送到了,112车间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就像新船下水那样,王祥兵用彩带绑着红星二锅头砸在巨大的腰子上,还代表外出务工的车间主任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即兴讲话,王祥兵满面红光地说“同志们!我们的坚持是有意义的!嘲风下地行走指日可待!”,全场掌声热烈。
工人们围绕着直径两米四长度六米二的胯骨轴子敲敲打打,热烈地讨论着怎么把它装上去——是横着装还是竖着装,如果竖着装,能否装在胯下,在热烈的气氛中,李文轩悄悄拉着王祥兵,把他拉到作业平台的拐角后头,用严肃又担忧的语气压低声音说:
“我必须提醒你,老大,这是最后一个了。”
“什么意思?”王祥兵抬头问,“什么叫最后一个了?”
“那个胯骨轴子,是最后一个我们可以搞到的零件。”李文轩伸手指指伫立在车间里的巨型锻造件,“我翻遍了所有的清单,摸遍了每一个犄角旮旯,宿舍床底下都没放过,从今天开始,112车间的库存算是正式耗尽,咱们弹尽粮绝了。”
“一个灯泡都没了?”
“一个灯泡都没了,仓库比你我的脸还干净。”李文轩点点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咱们缺的是一整座加工厂。”
老早开始李文轩就给王祥兵打预防针,说纪老头遗产已耗尽,必须要自力更生,但后者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总是心存侥幸地想要不再翻翻呢?再翻翻,说不定就能从边边角角里摸出来五块钱——但桌角床缝毕竟不是印钞机,不能凭空生出钱来,李文轩像挤牙膏一样挤呀挤呀,终于什么都挤不出来了。
商陆这个废物,每天在外奔波忙着当讨口子,讨到了甚么!
王祥兵扭头看了一眼半截嘲风,问:
“那咋办?”
“你是老大你拿主意。”李文轩说。
“莫要着急,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祥兵说着摸出手机,“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主任今天又去见卫茅了,他向来把卫茅迷得神魂颠倒,动用卫茅巨械驾驶员的关系,别说胯骨轴子,就算是城门楼子天王老子也能搞到手!我这就打电话!”
王祥兵迅速向全村的希望拨通电话。
“主任……情况不太妙,库存已经全部耗尽了,嘲风的后续建造可能是个大问题……是的是的,你说什么?钛合金搞到了?”
王祥兵双眼像大灯一样亮起来,连忙捂着手机给李文轩报喜:
“搞到了!他搞到了!”
两个人握紧拳头兴奋地在原地蹦跶。
王祥兵接着通电话:
“多少吨?什么?你说多少……四百吨?四百!?”
王祥兵又捂着手机给李文轩报喜:
“四百吨!四百吨钛合金!”
两个人双手交握跳着转圈圈。
王祥兵接着通电话:
“什么?真的假的……主任你不是开玩笑吧?要啥有啥?什么都能搞得到?”
王祥兵捂着手机在李文轩耳边压低声音大吼:
“成了!成了!”
两人喜极而泣,大姥爷手机都拿不稳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吸了吸鼻子:
“主任,麻烦您代表我们给卫茅同志致以诚挚的谢意,我们对他的感激无以言表,简直是再生父母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他有条件?”
王祥兵的语气陡然变得迟疑犹豫了,他在手机这头重复了一遍:
“什么叫卖沟子?”